夏末的雨来得猝不及防，放学铃声刚落，豆大的雨点就砸在了玻璃窗上，噼里啪啦的声响搅得教室里人心惶惶。
时渺望着窗外的倾盆大雨，眉头轻轻蹙起。她早上出门时看了天气预报，说今天晴，便没带伞。梦晴被她妈妈开车接走了，临走前塞给她一句“实在不行找顾桦”，惹得她脸颊发烫。
她正纠结着要不要冒雨冲出去，一把黑色的伞忽然递到了她面前。伞柄是温热的，带着淡淡的雪松味。
时渺抬头，撞进顾桦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他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校服外套搭在手臂上，白衬衫的袖口挽了两折，露出腕骨分明的手。
“没带伞？”他问，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被雨声衬得格外清晰。
“嗯……”时渺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但是我家跟你家不顺路吧？”
“顺路。”顾桦的语气不容置疑，他撑开伞，将伞柄塞进她手里，“我送你。”
时渺还想说什么，就被他半拉着走出了教室。伞面很大，足够容下两个人，可顾桦却刻意将伞往她这边偏了大半。雨水打湿了他的左肩，濡湿的布料贴在皮肤上，勾勒出清瘦的线条。
“你伞歪了。”时渺连忙提醒，伸手想把伞推过去。
顾桦却按住了她的手，指尖相触的瞬间，时渺像被电流击中，猛地缩回了手。他的掌心微凉，触感却格外清晰，在她的手心里烙下一道浅浅的印记。
“没歪。”他垂眸看她，眼底盛着细碎的雨光，语气平淡，“这样正好。”
两人一路沉默着往前走，雨势渐大，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时渺的帆布鞋。顾桦注意到她微微发僵的脚步，停下身，弯腰将自己的帆布鞋脱了下来，不由分说地套在她的脚上。
“你……”时渺愣住了，那鞋子比她的脚大了一圈，却带着暖暖的温度。
“穿我的，别着凉。”顾桦的声音很轻，他赤着脚踩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冰凉的雨水漫过脚踝，他却像是毫无知觉。
时渺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她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忽然想起七岁那年的槐树下，那个脸色比现在还要苍白的小男孩，也是这样，沉默地接过了她递去的糖。
“顾桦，你是不是……”她想问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顾桦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那笑意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抓不住。“小时候，槐树下，你给过我一颗葡萄味的糖。”
时渺猛地怔住了。原来他真的记得。
原来不是她一个人的回忆。
雨还在下，伞檐下的世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顾桦的脚步不疾不徐，稳稳地护着她走在雨幕里。时渺低头看着脚上宽大的帆布鞋，鼻尖忽然有些发酸。
她不知道，这条路根本不顺路。顾桦为了送她，特意绕了远路。她也不知道，顾桦的体寒，沾不得凉水，此刻他的脚踝已经冻得发红。
更不知道，这场雨，是顾桦算好的。他早上看了天气预报，知道傍晚有雨，特意带了两把伞，又悄悄藏起了她放在桌洞里的那把。
巷口到了，时渺站在屋檐下，把伞和鞋子递还给顾桦。“谢谢你，今天真的麻烦你了。”
顾桦接过伞，却没接鞋子。“穿着吧，明天上学再还我。”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怀里抱着的人偶上，补充道，“顺便，把人偶带来，我给它缝个小鞋子。”
时渺的心跳漏了一拍，抱着人偶的手紧了紧。她看着顾桦转身走进雨幕的背影，黑色的伞面渐渐被雨水模糊，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好像有一张网，正在她的心底，慢慢收紧。
而巷口的拐角处，顾桦收了伞，靠在墙上，低头看着自己冻得发紫的脚踝，眼底却翻涌着偏执的温柔。
他掏出手机，给付黎发了条消息：明天帮我带一双女士帆布鞋，尺码和时渺的一样。
发完消息，他抬头望向时渺家的方向，嘴角的笑意渐深。
慢慢来。
他有的是时间，等他的小人偶，彻底住进他的心里，再也离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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