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熟悉
3月22日，周三。晨间的风里已经裹着几分青草的气息，早读课的铃声还没响，七五班的教室里却已经坐了大半的人。
杨博文走进教室的时候，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靠窗的那个位置。左奇函已经到了，正低着头，慢条斯理地用一块干净的布擦拭着篮球。那是个黑白相间的篮球，表面有些磨损，却被打理得干干净净，看得出主人对它的爱惜。
杨博文放轻脚步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拿出课本，而是从书包里摸出一袋牛奶，撕开吸管，小口小口地喝着。
教室里很吵，有同学在讨论昨天的数学作业，有同学在分享新买的文具，还有人在偷偷传纸条。左奇函似乎完全没被这些声音打扰，他擦完篮球，又拿出一个小小的打气筒，低头给篮球补气，动作专注又认真。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浅浅的阴影，平日里那份拒人千里的高冷，此刻竟柔和了不少。
杨博文喝了半袋牛奶，余光瞥见左奇函的打气筒快要用完了，便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备用的，轻轻放在两人课桌的中间。
左奇函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看了看那个打气筒，又看了看杨博文。少年的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疏离，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暖意。
“谢了。”他接过打气筒，声音比昨天又柔和了几分。
杨博文摇了摇头，没说话，只是把剩下的半袋牛奶喝完，将空袋子折好，放进了书包侧边的口袋里。
早读课的铃声响起，课代表快步走上讲台，领着大家朗读课文。杨博文拿出语文课本，跟着大家一起念。左奇函也收起了篮球和打气筒，拿出课本，却没有跟着朗读，只是单手撑着下巴，目光落在课本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课间的时候，班里的几个男生又围过来，约左奇函去操场打球。
“左哥，最后一节体育课，咱们打半场呗？”
“对啊对啊，昨天你没来，我们输得可惨了！”
左奇函靠在椅背上，指尖转着那支黑色的水笔，闻言，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旁边的杨博文，然后才对着那群男生点了点头：“行。”
男生们欢呼一声，又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战术来。杨博文坐在旁边，安静地看着窗外，操场上的柳树已经抽出了嫩芽，嫩黄的颜色，看着格外舒服。
“你会打篮球吗？”
忽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杨博文转过头，看到左奇函正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
这是左奇函第一次主动问他问题。
杨博文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不太会。”
“那体育课可以来看。”左奇函的语气很淡，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真诚，“我们班的人，都去。”
杨博文看着他，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好。”
左奇函的嘴角，似乎又扬起了那个极浅的弧度，快得让人抓不住。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果然是体育课。体育老师简单地热身之后，便让大家自由活动。那群男生立刻拉着左奇函往篮球场跑，还有几个女生也嘻嘻哈哈地跟了过去，手里拿着水和纸巾。
杨博文没有立刻过去，他坐在操场边的看台上，看着远处的跑道，有几个同学正在跑步，风把他们的校服吹得鼓鼓的。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影在他身边坐下。
杨博文侧过头，看到左奇函拿着两瓶矿泉水，递给他一瓶。
“刚买的。”左奇函拧开自己的那瓶，喝了一口。
杨博文接过矿泉水，指尖碰到了瓶身的凉意，他说了声“谢谢”，然后也拧开瓶盖，小口小口地喝着。
篮球场上的比赛已经开始了。左奇函的队友们正奋力地抢着球，呐喊声和欢呼声此起彼伏。杨博文看着场上的身影，目光落在左奇函身上。他还没上场，只是坐在看台上，目光平静地看着球场，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瓶身。
“他们打得挺好的。”杨博文忽然开口。
左奇函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笑——那是一个很明显的笑容，不像之前那样一闪而过，而是清晰地落在了杨博文的眼里。
“还行。”左奇函说，“等会儿我上。”
杨博文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两人并肩坐在看台上，听着篮球场上的喧闹，看着远处的天空，白云慢悠悠地飘着，风里带着青草和阳光的味道。
没有讨论题目，没有埋头刷题，只是这样安静地坐着，却让人觉得格外舒服。
不知过了多久，场上有人朝着这边喊：“左哥！该你上了！”
左奇函站起身，把空矿泉水瓶捏扁，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他转过头，对着杨博文扬了扬下巴：“看好了。”
杨博文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阳光落在左奇函的身上，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他跑向篮球场的样子，带着一种少年人独有的意气风发。
比赛重新开始。左奇函一上场，局势立刻就变了。他的动作利落又漂亮，运球、传球、投篮，一气呵成。篮球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空心入网。
场边的女生们发出一阵欢呼。
杨博文坐在看台上，看着那个在球场上闪闪发光的少年，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他想，或许，高冷的人，也不是一直都那么冷漠。
至少，在他面前，左奇函正在一点点卸下防备。
而他自己，也在一点点，走进这个少年的世界。
放学的时候，左奇函和杨博文一起走出了教室。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并肩走在一起，像是一幅安静而温暖的画。
“明天见。”左奇函说。
“明天见。”杨博文回答。
风很暖，吹在脸上，带着春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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