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荡漾
3月23日，周四。晨读的琅琅书声里，掺着窗外几声清脆的鸟鸣。
杨博文走进教室时，脚步顿了一下。靠窗的位置上，左奇函正低头翻着语文课本，晨光透过玻璃，在他乌黑的发顶跳荡，勾勒出一圈柔和的金边。更让杨博文心头微微一动的是，自己的桌角，放着一瓶还带着凉意的草莓牛奶。
他放轻脚步坐下，指尖刚碰到牛奶瓶身，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低低的“早”。
杨博文抬起头，撞进左奇函的目光里。少年的眼神清亮，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不像昨天那样疏离，也没有往日的冷硬。“昨天看你喝这个，”左奇函指了指那瓶牛奶，语气自然得像认识了很久，“顺手带的。”
“谢谢。”杨博文的耳尖悄悄泛起一点红，他撕开吸管，插进牛奶盒里，小口抿着，甜丝丝的味道漫过舌尖，一路暖到心底。
早读课上，左奇函居然跟着大家一起朗读了。他的声音偏低沉，语速不疾不徐，和周围的声音融在一起，杨博文听着听着，嘴角就忍不住弯了弯。偶尔余光扫过去，会撞见左奇函也正看过来的目光，两人对视一秒，又都飞快地转回头，假装专注地盯着课本，心里却像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漾开一圈圈细碎的涟漪。
课间操结束后，杨博文被数学老师叫去办公室订正作业。等他回到教室时，正看到几个男生围在左奇函的座位旁，吵吵嚷嚷地讨论着昨天的篮球赛。
“左哥，你昨天那个三分球也太帅了！”
“就是就是，直接把隔壁班打懵了！”
左奇函靠在椅背上，指尖转着笔，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他抬眼看到杨博文，对着那群男生抬了抬下巴：“别吵了，人回来了。”
喧闹声戛然而止。几个男生顺着左奇函的目光看向杨博文，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杨博文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刚想回到自己的座位，就听见左奇函开口：“昨天你走得早，没看到最后一节，我们赢了。”
“厉害。”杨博文真心实意地说。
左奇函笑了笑，从桌肚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篮球挂件，递到他面前：“赢了的奖励，给你。”
那挂件是黑白相间的，和左奇函的篮球一模一样，做工精致。杨博文愣了一下，伸手接过来，指尖碰到左奇函的指尖，两人都像触电般缩了一下。
“谢……谢谢。”杨博文把挂件攥在手里，掌心微微发烫。
“不客气。”左奇函转过头，对着那群还在看热闹的男生挑眉，“看什么看？写作业去。”
男生们哄笑着散开了。教室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杨博文把那个小挂件放在桌角，时不时就忍不住看上一眼，心里像揣了一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下午的美术课，老师让大家自由创作，画自己最喜欢的东西。杨博文握着画笔，想了想，笔尖落在画纸上，慢慢勾勒出一个篮球的轮廓，旁边还画了一个小小的挂件。
画着画着，他忽然感觉有人在看自己的画纸。侧过头，左奇函正撑着下巴，目光落在他的画纸上，眼神里带着几分玩味。“画的什么？”
“没什么。”杨博文有点不好意思，想把画纸往回扯了扯。
“挺好看的。”左奇函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拂过杨博文的心尖，“比我画的强。”
杨博文看向他的画纸，上面画着一个模糊的身影，坐在看台上，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背景是喧闹的篮球场。他看着那幅画，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春天的湖水，轻轻荡漾着。
放学铃声响起的时候，外面忽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雨丝打在玻璃窗上，晕开一片片水痕。
杨博文看着窗外的雨，皱了皱眉。他没带伞。
正犹豫着要不要冒雨冲出去，一把黑色的雨伞递到了他的面前。左奇函站在他身边，身上还穿着那件校服外套，头发被风吹得微微凌乱。“一起走？”
杨博文抬起头，撞进他含笑的目光里，点了点头，轻声说：“好。”
两人共撑一把伞，走在湿漉漉的小路上。雨丝细细密密，伞下的空间却格外安静。偶尔肩膀碰到一起，两人都会下意识地往里缩一点，然后相视一笑，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青草香和少年独有的清爽气息。
走到岔路口，杨博文停下脚步：“我家到了，伞……”
“你拿着吧，”左奇函打断他的话，把伞柄塞进他手里，“明天还我就行。”
说完，他转身冲进雨里，很快就跑出去很远，还不忘回头朝杨博文挥了挥手。
杨博文站在原地，握着还带着余温的伞柄，看着那个奔跑的背影，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雨还在下，心里的那片湖水，却荡漾得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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