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落满旧石阶

蝉鸣的尾音渐渐沉进夜色里，厨房的暖光漫过门槛，在客厅的地板上投下一片长长的影。宋浮年捏着还剩小半瓶的橘子汽水，指尖抵着冰凉的瓶身，那点凉意却怎么也压不住掌心的热。

何今霄跟在他身后，脚步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这满室的温柔。他看着宋浮年的背影，看着少年耳尖那点藏不住的红，唇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两人重新在沙发上坐下，距离比先前近了些，胳膊挨着胳膊，能清晰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温度。宋浮年偏着头，目光落在窗外的老槐树上，月光淌过墨色的枝桠，抖落几片雪白的花瓣，悄无声息地落在院外的石阶上。

“小时候，我总盼着槐花开。”宋浮年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怕惊飞了枝头的月光，“那时候外婆还在，会摘槐花给我做槐花糕，甜得很。”

何今霄闻言，转头看他。月光落在宋浮年的侧脸，勾勒出他清瘦的下颌线，眼底盛着细碎的光，混着几分怀念的怅然。他忽然想起，自己搬来这里的第一天，就看见宋浮年坐在槐树下的石阶上，手里捏着一本旧书，风吹起他的衣角，落了满身的槐花瓣。那时候他觉得，这个少年像一幅安静的画，让人舍不得惊扰。

“我妈也会做。”何今霄轻声接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瓶身的标签，“以前住老房子的时候，院子里也有一棵槐树，每年开花，满院子都是香的。后来搬家，那棵树没能带走，我还难过了好几天。”

宋浮年转过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原来他们的过往，竟藏着这么多相似的碎片。像散落在时光里的拼图，不经意间，就拼出了温柔的形状。

“那下次，让阿姨做给我们吃好不好？”宋浮年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这话有多亲昵，耳根瞬间又烧了起来，慌忙低下头，假装去看瓶里的气泡。

何今霄却笑出了声，那笑声清越，像风铃撞碎了晚风。“好啊。”他说，声音里裹着藏不住的欢喜，“等槐花再多落些，我就去跟我妈说。”

宋浮年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他吸了一口汽水，甜腻的气泡在舌尖炸开，带着几分微醺的醉意。

窗外的风又大了些，卷着槐花香钻进来，拂过窗帘的褶皱，也拂过两人交叠的指尖。宋浮年的手指动了动，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轻轻往旁边挪了挪，指尖擦过何今霄的手背，像羽毛拂过心尖。

何今霄的身子顿了顿，侧过头看他。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空气里忽然弥漫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宋浮年的心跳骤然加速，像要撞破胸膛，他慌忙移开视线，却瞥见何今霄的指尖，正缓缓向自己靠近。

就在两人的指尖即将相触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伴着邻居张大妈洪亮的嗓门：“今霄啊，你妈托我给你们带点刚蒸好的……”

话音未落，虚掩的院门就被推开，张大妈拎着一个竹篮走进来，一眼就瞧见了沙发上挨得极近的两个少年。她愣了愣，随即露出一个了然的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哎呀，打扰你们俩说悄悄话啦？”

宋浮年像受惊的小鹿，猛地缩回手，脸颊红得快要滴血。他猛地站起身，慌乱中带倒了手边的汽水，玻璃瓶在茶几上晃了晃，几滴橙黄色的液体溅出来，落在裤腿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张、张大妈。”宋浮年结结巴巴地打招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何今霄倒是镇定，他也跟着起身，顺手扶住摇摇欲坠的汽水瓶，对着张大妈笑了笑：“大妈您进来坐，刚买的橘子，尝尝？”

“不了不了。”张大妈摆摆手，将竹篮递过来，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笑得意味深长，“你妈说这豆沙包刚出锅，趁热吃。我看你们俩这气氛，就不耽误啦，走咯！”

她说着，转身就走，脚步轻快，还不忘回头朝两人挥挥手。院门被轻轻带上，留下满室的寂静，和宋浮年快要烧起来的脸颊。

何今霄低头看着宋浮年裤腿上的湿痕，又看了看他通红的耳根，忍不住低笑出声。他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巾，递到宋浮年面前：“擦擦吧，汽水渍干了会黏。”

宋浮年接过纸巾，胡乱地擦着裤腿，指尖都在发颤。他不敢抬头看何今霄，只能盯着地板上的光影，心脏砰砰直跳，连带着耳尖都在发烫。

何今霄没再说话，只是拿起茶几上的橘子，慢条斯理地剥着，指尖沾着的橘络，像极了两人之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

风又吹过，槐花瓣簌簌落下，铺满了院外的旧石阶。月光淌过窗棂，落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映着散落的橘瓣，和那些悄悄滋长的，藏不住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