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淌过少年掌

暖黄的灯光漫过客厅的每一寸角落，将老旧家具的影子拉得悠长，落在地板上，晕开一片温柔的斑驳。宋浮年坐在沙发边缘，背脊绷得有些紧，指尖攥着温热的玻璃杯，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指缝缓慢滑落，在掌心洇开一小片湿凉。

何今霄端着两碟洗好的橘子走过来，瓷碟搁在茶几上，发出一声轻响。他在宋浮年身旁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晚风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拂过窗帘的褶皱，也拂过宋浮年发烫的耳廓。

“尝尝，”何今霄拈起一瓣橘子递到他面前，指尖沾着一点晶莹的水珠，“很甜的，我妈早上刚买的。”

宋浮年的目光落在那瓣饱满的橘子上，橘红色的果肉裹着薄薄的络，透着诱人的甜意。他抬手去接，指尖却不小心蹭过何今霄的指腹，温热的触感像电流般窜过四肢百骸，让他猛地缩回了手，耳根瞬间烧得滚烫。

“我自己来。”他低着声说，慌乱地从碟子里拈起一瓣，塞进嘴里。

清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漫过喉咙，甜得恰到好处。可宋浮年却没尝出多少滋味，注意力全落在身旁人的身上。他偷偷抬眼，瞥见何今霄正低头剥着橘子，阳光晒出的浅棕色绒毛覆在他的发顶，灯光勾勒出他侧脸柔和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客厅里很静，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蝉鸣，还有两人细微的呼吸声。宋浮年的目光落在茶几上那个空了的橘子汽水瓶上，瓶身的标签微微卷起，透着几分陈旧的气息。他忽然想起，这瓶子和那天在槐树下喝的，是同一个牌子。

“你也喜欢喝橘子汽水？”宋浮年鬼使神差地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何今霄剥橘子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他，眼底盛着细碎的光，像揉碎了的月光。“嗯，”他点了点头，唇角弯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小时候总喝，后来搬家了，就很少能买到了。没想到这里的小卖部有。”

宋浮年的心轻轻颤了颤。原来他们之间，竟还有这样细碎的巧合。他想起那些傍晚，两人靠在老槐树下，喝着冰镇的橘子汽水，看夕阳一点点沉下去，看晚风卷着树叶的沙沙声漫过耳畔。那些画面像电影镜头般在脑海里回放，甜得让人心尖发颤。

“我也是。”他低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杯的杯壁，“以前放学，总一个人来买，坐在槐树下喝。”

那时候的日子，像一杯寡淡的白开水，没什么滋味。直到何今霄的出现，像一颗橘子糖，猝不及防地掉进了他的生活里，搅得满世界都是甜的。

何今霄看着他，忽然笑了，眉眼弯弯的，像藏着一整个春天的温柔。“以后，我们可以一起。”他说，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在宋浮年的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宋浮年猛地抬起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月光从窗外淌进来，落在何今霄的脸上，给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银辉。那一刻，宋浮年忽然觉得，时间好像静止了，屋子里的灯光，窗外的蝉鸣，还有身旁人的笑意，都成了永恒的风景。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软乎乎的，暖洋洋的。

何今霄没再说话，只是拈起一瓣剥好的橘子，递到他嘴边。“尝尝这个，更甜。”

宋浮年的心跳骤然加速，像是要撞破胸膛。他看着何今霄近在咫尺的指尖，还有那双盛着笑意的眼睛，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微微低下头，咬住了那瓣橘子。

清甜的汁水在舌尖蔓延开来，比刚才的那瓣，要甜上许多。

月光淌过少年的掌心，落在地板上，织成一张温柔的网。网住了满室的橘香，也网住了两颗悄悄靠近的，悸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