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天空泼成了浓稠的橘色，余晖淌过操场的铁丝网，在地面织出细碎的光影。宋浮年和何今霄并肩走着，刚打完球的脚步还带着点拖沓的慵懒，汗水浸湿的球衣下摆被晚风掀起，拂过小腿，带来一阵凉丝丝的惬意。
两人没说话，只有鞋底碾过塑胶跑道的轻响，混着远处渐弱的蝉鸣，在空气里慢慢漾开。方才球场上的喧嚣仿佛还在耳边，宋浮年的余光里，是何今霄微微泛红的耳廓，还有他脖颈上挂着的、亮晶晶的汗珠，顺着流畅的下颌线往下滑，最后隐没在球衣领口。
宋浮年的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慌忙移开视线，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指尖触到皮肤的瞬间，滚烫的温度让他自己都愣了愣——原来方才在球场上，目光追着何今霄跑的时间，远比他打球的时间要长。
“说起来，”何今霄忽然开口，声音被晚风揉得软软的，还带着点运动后的微喘，“上次的橘子汽水，味道还不错。”
宋浮年的脚步顿了顿，心跳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咚的一声，闷在胸腔里。他侧过头，刚好看见何今霄弯起的眉眼，夕阳落在他的眼底，盛着细碎的光，像揉碎了的橘子糖。
“嗯。”宋浮年应了一声，声音有点哑，“小卖部的橘子汽水，是冰镇的。”
何今霄笑出了声，清脆的声响撞在晚风里，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那正好，”他说，“刚打完球，正想来一瓶。”
宋浮年没再接话，只是加快了一点脚步。教学楼后的老槐树依旧立在那里，枝叶繁茂得像一把撑开的绿伞，铁皮小卖部的轮廓在夕阳里渐渐清晰，门口的旧风铃被风一吹，叮叮当当地响起来，和记忆里的声音分毫不差。
老板娘依旧坐在竹椅上打盹，听见脚步声，才慢悠悠地睁开眼，看见是他们俩，眼角的皱纹里漾出笑意：“又来买橘子汽水啊？”
宋浮年没说话，只是弯腰掀开冰柜的门。冷气“倏”地一下涌出来，带着白雾似的凉意，扑在脸上，瞬间驱散了大半的燥热。冰柜里的橘子汽水整整齐齐地摆着，玻璃瓶身凝着细密的水珠，在夕阳下泛着诱人的光。
他伸手，摸出两瓶，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舒服得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时，刚好撞进何今霄的目光里，对方正看着他，唇角弯着浅浅的弧度，眼神里盛着他看不懂的温柔。
宋浮年的心跳漏了一拍，手忙脚乱地把其中一瓶递给何今霄。指尖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背，两人都是一僵，随即又像触电似的缩回手。
“谢谢。”何今霄接过汽水，指尖摩挲着瓶身的水珠，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
宋浮年拧开瓶盖，“啵”的一声轻响，气泡争先恐后地涌上来，带着酸甜的橘子味。他扬起脖子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瞬间浇灭了喉间的灼意，连带着心底那点莫名的慌乱，也被压下去了几分。
两人又靠在了老槐树下，和上次一样。
晚风穿过树叶的缝隙，沙沙作响，卷着橘子汽水的甜香，往鼻尖钻。夕阳渐渐沉下去，把天边的橘色染得更浓，流云像是被融化的蜜糖，慢慢往下淌。何今霄小口小口地喝着汽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操场，那里的人影已经散尽，只剩下空荡荡的跑道，在夕阳里泛着暖融融的光。
“宋浮年，”他忽然转过头，看着身边的人，“你以前是不是经常来这里喝汽水？”
宋浮年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他。夕阳落在何今霄的脸上，给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金边，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柔和得不像话。
“嗯。”宋浮年点了点头，“以前放学，总喜欢来这里待一会儿。”
那时候还没有何今霄，只有他一个人，靠着老槐树，喝着冰镇的橘子汽水，看夕阳落下，看晚风过境。日子过得像白开水，平淡无味，直到这个人出现，像一颗橘子糖，猝不及防地掉进了他的生活里，搅出了满室的甜。
这话宋浮年没说出口，只是把剩下的汽水一饮而尽。瓶底的气泡撞在喉咙口，有点痒，有点麻，像心底那点悄悄滋长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心事。
何今霄看着他，忽然笑了。他举起手里的汽水，瓶身碰了碰宋浮年的空瓶，发出清脆的声响。“那以后，”他说，“我们可以一起来。”
宋浮年的心跳骤然加速，像是要撞破胸膛。他看着何今霄含笑的眼眸，夕阳在里面晃啊晃，晃得他有点晕。
晚风轻轻吹过，掀起两人汗湿的衣角，带着橘子汽水的甜，还有少年心事，在空气里，悄悄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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