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的早读课，宋浮年是踩着预备铃的尾巴冲进教室的。
他额角沾着薄汗，校服外套的拉链半敞着，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T恤领口。刚在座位上坐稳，还没来得及喘匀气，视线就不受控制地飘向斜前方——何今霄已经端端正正地坐着了，晨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淌进来，落在他垂着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毛茸茸的阴影。他手里捧着语文课本，嘴唇轻轻翕动着，清朗的读书声混在全班的琅琅书声里，像一股清泉，淌进宋浮年的心坎里。
宋浮年鬼使神差地放慢了翻书的动作，目光黏在何今霄的侧影上，连课代表领着读的《岳阳楼记》都没听清半句。直到同桌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的胳膊，压低声音提醒“老师看过来了”，他才慌忙低下头，假装跟着读，耳根却悄悄泛起了红。
一整个上午的课，宋浮年听得有些心不在焉。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物理老师拿着粉笔在讲台上讲得唾沫横飞，他却总忍不住走神，目光一次次地飘向斜前方的那个身影。他看见何今霄认真记笔记时微微蹙起的眉头，看见他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时从容不迫的模样，看见他偶尔转过头和后桌说话时，唇角弯起的浅浅笑意。
这些细碎的画面，像一颗颗饱满的橘子糖，在宋浮年的心底慢慢化开，甜得他心头发颤。
午休时分，教室里的人走了大半，要么趴在桌上补觉，要么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去食堂吃饭。宋浮年没什么胃口，索性趴在桌上，侧着头看向窗外。香樟树的枝叶长得格外繁茂，层层叠叠的绿叶把阳光剪得支离破碎，蝉鸣声此起彼伏，织就了一整个燥热的盛夏。
“没去吃饭？”
清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熟悉的温柔。宋浮年猛地抬起头，撞进何今霄含笑的眼眸里。对方手里拿着两个面包，包装袋上还沾着水珠，显然是刚从小卖部回来的。
“不饿。”宋浮年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坐直身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的纹路。
何今霄笑了笑，把其中一个面包递给他：“尝尝吧，豆沙馅的，挺甜的。”
宋浮年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指尖不小心碰到何今霄的手背，温热的触感像一道电流，倏地窜过四肢百骸。他低头看着手里的面包，包装袋上印着可爱的图案，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豆沙香，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软乎乎的。
“昨天的物理题，”何今霄在他旁边的空位坐下，咬了一口面包，声音含糊不清的，“我回去又琢磨了一遍，你讲的思路真的很有用。”
“嗯，”宋浮年拆开包装袋，咬了一小口面包，甜而不腻的豆沙馅在舌尖化开，“那道题本来就不难，换个思路就通了。”
两人并肩坐着，没说话。窗外的蝉鸣聒噪得厉害，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宋浮年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人，何今霄正低头啃着面包，侧脸的线条柔和得不像话，阳光落在他的发顶，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对了，”何今霄忽然抬起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递到宋浮年面前，“我把那张草稿纸夹在里面了，你要是想……”
话没说完，宋浮年的脸“唰”地一下红了。他慌忙摆手，声音都有些发颤：“不用不用，你留着吧，反正也没什么用。”
何今霄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翻开笔记本，宋浮年瞥见那张草稿纸正安安静静地夹在里面，上面的墨痕和圈圈点点清晰可见。何今霄的指尖轻轻拂过纸页，目光里带着点宋浮年看不懂的笑意：“我觉得挺有意思的，那些圈圈，像不像夏天的涟漪？”
宋浮年的心跳骤然加速，像是要撞破胸膛。他别开脸，假装去看窗外的蝉鸣，耳根却烫得惊人。
午后的阳光渐渐变得炽烈，蝉鸣声愈发响亮，织成了一张密密的网，网住了教室里的少年，也网住了他们心底悄悄滋生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心事。
上课铃响的时候，何今霄合上笔记本，轻轻放在桌肚里。他转过头，对宋浮年弯了弯眉眼：“下午有体育课，一起去打球吗？”
宋浮年看着他眼底的笑意，像是被阳光晃花了眼。他攥紧了手里的面包包装袋，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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