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笔灰落进晚风

下课铃的余韵还没散尽，教室里就炸开了锅。前排的男生勾肩搭背地往走廊冲，叫嚷着要去抢小卖部最后一根冰棒，后排几个女生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昨天刚更新的偶像剧。

宋浮年依旧趴在桌子上，没动。

他侧着脸，视线越过拥挤的人潮，落在最后一排那个清瘦的身影上。何今霄正低头整理着刚发下来的作业本，指尖捻着纸页的边缘，动作轻缓又认真。阳光透过窗户，在他发顶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连落在肩头的粉笔灰，都显得格外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教室里的人渐渐走空了，只剩下风扇在头顶呼呼地转，搅碎了满室的燥热。

何今霄收拾好东西，站起身准备离开。路过宋浮年的座位时，他脚步顿了顿，看着对方露在外面的一截后颈，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开口：“同学，你卷子上的那道函数题……是不是写错了？”

宋浮年的睫毛颤了颤。

他慢吞吞地抬起头，对上何今霄的目光。对方的眼睛很亮，像盛着夏夜的星子，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询问。宋浮年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桌角的数学卷，最后一道大题的步骤确实潦草得一塌糊涂，连他自己都快认不清了。

“嗯。”宋浮年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单音节，声音依旧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懒得改。”

何今霄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直白，随即忍不住笑了笑。他的笑容很浅，却像一阵晚风，吹得宋浮年心里莫名地痒。

“我刚好会做这道题，”何今霄说着，主动把自己的作业本递过去，指腹点在那道题的步骤上，“你看，这里应该用导数求极值，不是直接代入……”

他的声音温温和和的，像羽毛似的拂过耳畔。宋浮年没怎么听进去步骤，注意力全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还有那截露在袖口外的手腕，细白得晃眼。

风从窗外溜进来，卷起桌上的纸页，粉笔灰簌簌地往下落，沾在了何今霄的发梢上。

宋浮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替他拂掉了那点白。

指尖触到发丝的瞬间，两个人都僵住了。

空气里的燥热好像突然被放大了无数倍，蝉鸣不知何时又响了起来，一声叠着一声，敲得人耳膜发颤。

何今霄的耳尖慢慢染上了一层薄红，他收回手，轻轻咳了一声，声音低了几分：“谢……谢谢。”

宋浮年也缩回手，插进校服口袋里，指尖却还残留着发丝的柔软触感。他别开脸，看向窗外的梧桐树，假装漫不经心地开口：“宋浮年。”

“嗯？”何今霄没反应过来。

“我叫宋浮年。”宋浮年重复了一遍，余光瞥见对方的耳尖更红了，“不是‘同学’。”

何今霄怔了怔，随即弯起唇角，眉眼弯成了好看的弧度：“我知道，”他顿了顿，轻声说，“何今霄。”

晚风穿过走廊，带来了梧桐叶的清香，粉笔灰落在地上，悄无声息。

两个名字，在夏末的蝉鸣里，轻轻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