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控灯彻底暗下去的瞬间,楼道拐角处传来一声极轻的脚步声,像是有人慌乱地收住了脚。
陈飞林最先反应过来,猛地转头看向那边,眼底还残留着未褪的湿意,声音绷紧:“谁在那里?”
声控灯应声亮起,暖黄的光线下,陈燕林和陈月林并肩站在楼梯口,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复杂。陈燕林眉头紧锁,目光在陈飞林身上那件明显属于陈飞炎的外套上停留了两秒,又扫过两人之间略显僵硬的距离,眼神沉了沉。陈月林则是下意识地攥着姐姐的衣角,嘴巴微张,显然是把刚才的对话听了个正着。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连晚风穿过楼道的声音都变得清晰。陈飞炎的脸有点挂不住,他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伸手想把外套从陈飞林肩上扯下来,却被陈飞林抬手按住了。
“姐,月月,你们怎么来了?”陈飞林的声音还有点哑,她下意识地往外套里缩了缩,像是想把自己藏起来。
陈燕林没说话,只是迈开步子走了过来,她的目光落在陈飞林冻得发红的鼻尖上,眉头皱得更紧,伸手替她拢了拢外套的领子,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家里吵得慌,我带月月出来透透气,没想到……”她的话没说完,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陈飞炎一眼。
那一眼里,带着明显的不悦。
陈飞炎的喉结滚了滚,刚才那句轻飘飘的对不起,此刻像是卡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口。他梗着脖子,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什么看,就是她被灌酒,我帮她解围,闹了点小别扭而已。”
“解围?”陈燕林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用那种方式解围?陈飞炎,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是亲戚家,不是你可以随心所欲的地方。”
陈月林也小声附和:“哥,刚才姑姑们还在背后说……说飞林姐的闲话呢。”
陈飞林的心猛地一沉,那些指指点点的议论声,仿佛又在耳边响了起来。她攥着衣角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陈飞炎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知道那些闲话有多难听,可刚才脑子一热,根本没想那么多。现在被陈燕林和陈月林撞破,他心里那点愧疚,瞬间被恼羞成怒取代。“我怎么做,轮得到你们管吗?”
“我们管不着你,”陈燕林冷冷地打断他,伸手拉住陈飞林的手腕,“但我们管得着飞林。走,我们回家。”
陈飞林被她拉着,踉跄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头看了陈飞炎一眼。
陈飞炎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的背影,拳头攥得死紧,额角的青筋又跳了起来。晚风卷着寒意,吹得他脸颊生疼,可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和愧疚,却怎么也散不去。
陈飞林被陈燕林和陈月林带回陈家老宅时,玄关的灯还亮着,客厅里的杯盘狼藉还没收拾,空气中残留着酒气和烟味。
她刚换了鞋,手机就响了,是个陌生号码。陈飞林接起来,那边传来一个粗哑的男声,语气带着恶意的笑:“陈飞林是吧?听说你是陈燕林的宝贝妹妹?晚上八点,城郊废弃工厂,一个人来,别耍花样。”
电话被猛地挂断,听筒里传来忙音。陈飞林的手一抖,手机差点摔在地上。
她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陈燕林已经察觉到不对,快步走过来:“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陈月林也凑过来,担忧地看着她:“飞林姐,你没事吧?”
陈飞林攥着手机,指尖冰凉,她张了张嘴,声音都在发颤:“姐,有人……有人打电话给我,让我晚上八点去城郊废弃工厂,说……说别耍花样。”
陈燕林的脸色瞬间变了。她一把夺过陈飞林的手机,翻出那个陌生号码,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绑架?”她的声音沉得像冰,“是不是陈飞炎惹的麻烦,牵连到你了?”
陈飞林还没来得及回答,玄关处就传来了脚步声。陈飞炎推门进来,身上还带着晚风的凉意,他看到客厅里的气氛不对,皱着眉问:“怎么了?一个个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陈燕林猛地抬眼,目光像刀子一样剜在他身上:“陈飞炎,你是不是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
陈飞炎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我得罪的人多了去了,怎么了?”
“怎么了?”陈燕林的声音陡然拔高,她把手机摔在茶几上,屏幕亮着那个陌生号码,“有人打电话来,要绑架飞林!你说怎么了?”
“绑架?”陈飞炎的脸色终于变了,他快步走过来,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眉头紧锁,“不可能,我最近没惹什么硬茬……”
“没惹硬茬?”陈燕林冷笑,她想起陈飞炎那些不上台面的应酬,想起他偶尔带回家的一身戾气,心里的火气再也压不住,“陈飞炎,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整天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惹了麻烦就往家里带,你有没有想过,飞林和月月会因为你受到牵连?”
陈月林吓得眼圈发红,躲在陈飞林身后,小声说:“哥,真的有人要绑架飞林姐吗?好可怕……”
陈飞炎看着陈月林害怕的样子,又看着陈飞林苍白的脸,心里那点愧疚又涌了上来。他张了张嘴,想说自己会解决,想说不会让她们有事,可话到嘴边,却被陈燕林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从今天起,”陈燕林的声音冷得像深秋的冰,她看着陈飞炎,一字一句地说,“我的两个妹妹,我会管好的,不需要你插手。从此往后,你跟我们三姐妹,没有一点关系。”
陈飞炎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陈燕林重复了一遍,声音没有丝毫动摇,“你跟我们,断绝关系。”
她说完,转身走到玄关,拿起陈飞林和陈月林的行李箱——那是白天从亲戚家带回来,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飞林,月月,我们走。这个家,有他没我们。”
陈飞林看着陈燕林决绝的背影,又看了看脸色铁青的陈飞炎,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得厉害。她咬了咬唇,最终还是弯腰拿起自己的行李箱,跟上了陈燕林的脚步。
陈月林犹豫了一下,看了陈飞炎一眼,也快步跟了上去。
行李箱的轮子划过地板,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像是在敲打着什么。陈飞炎站在原地,看着她们三个的背影,看着陈燕林伸手拉开房门,看着冷风卷着落叶涌进客厅,看着那扇门在她们身后,重重地关上。
“砰”的一声,像是隔绝了两个世界。
他攥着拳,指甲嵌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客厅里的灯还亮着,却显得空荡荡的。
直到夜色彻底笼罩了整栋老宅,玄关的灯孤零零地亮着,陈飞炎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
而另一边,陈燕林带着陈飞林和陈月林,提着行李箱走在深秋的街头。晚风卷着寒意,吹得人瑟瑟发抖。陈月林小声地问:“姐,我们……我们去哪里啊?”
陈燕林抬头看了一眼沉沉的夜色,声音坚定:“去一个,没有他的地方。”
陈飞林跟在她身后,看着姐姐挺直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从这一天起,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夜幕越来越深,三个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路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