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失败的考核
陈默的目光死死钉在数据板中央的“不合格”上，指尖在屏幕上反复滑动，指腹磨得泛起一层薄红，似乎要灼穿那块泛着冷光的玻璃。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胸腔里像是堵着一团浸了水的棉絮，闷得发慌。
这是他第三次模拟执法考核，“数据追踪”环节的操作流程，分明与上次拿满分时丝毫不差——从目标IP定位到链路加密，从干扰源排查到痕迹清除，每一步都严格遵循着学院的标准章程，甚至比上次更谨慎地添加了三层防火墙冗余校验。可此刻，屏幕上那行“不合格”下方，标注的理由却是：数据泄露风险，加密节点校验位缺失，存在高危漏洞。
周围的喧嚣声像是被一层无形的薄膜隔开，又在瞬间冲破屏障，蜂拥着钻进耳朵里。
“承耀阶的，果然还是差点意思。”
“可不是嘛，前两次勉强及格，这次直接栽了。我就说，承耀阶的算法底子，跟我们昭光阶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看他那较真的样子，说不定是偷偷改了程序想走捷径，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身后的窃窃私语，宛如细小的针，一根接一根扎在脊背上，带着冰冷的恶意，让他的后颈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陈默猛地回头，目光锐利如刀，直直扫向那几个围在他数据板旁的昭光阶学员。
那几个人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却没半点愧色，反而露出几分挑衅的笑意。其中一个高瘦的男生甚至故意用指尖点了点他的数据板屏幕，指甲划过“不合格”三个字时，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像是在炫耀某种不容置喙的优越感。
陈默的拳头悄然攥紧，他知道，在这座等级森严的执法学院里，承耀阶永远是昭光阶的“垫脚石”——前者是通过基础考核的预备学员，后者则是精英梯队，享受着最优渥的资源和最权威的话语权。这种天然的阶级壁垒，让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他胸腔里的火气快要蹿到嗓子眼时，一道清亮的女声插了进来，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关切，又隐隐透着居高临下的指点。
“陈默，你这追踪算法确实有漏洞。”
苏晴走了过来，白色的制服裙摆在身侧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她的指尖夹着自己的满分报告，纸页边缘被穿堂风掀起一角，发出哗啦的轻响。阳光透过走廊的落地窗，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衬得那双杏眼格外明亮，却也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疏离。
“第37步设加密节点的时候，你少了个校验位。”苏晴说着，将自己的数据板递了过来，屏幕亮着的界面直指一行代码。她的指尖纤细修长，点在屏幕上那个空缺的位置，语气笃定，“就是这里，少了一个‘0’。没有这个校验位，你的加密相当于形同虚设，随便一个入门级黑客都能轻松突破。”
陈默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死结。
不可能！
他明明设置了加密节点，而且用的是学院教授亲授的最高级别非线性加密方式。昨晚宿舍熄灯后，他还借着应急灯的微光反复检查了三遍，代码行数字数都核对得分毫不差，怎么可能少了一个校验位？
话到嘴边的反驳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陈默就凑近苏晴的数据板，目光死死盯着那行代码。屏幕的冷光映在他的瞳孔里，一行行字符清晰啄目——在加密节点的终端代码末尾，确实空着一个本该是“0”的位置。
旁边的昭光阶学员立刻哄笑起来，刚才那个高瘦男生的声音格外响亮：“听见没？苏晴可是咱们年级的算法尖子，她说有问题，那肯定就是有问题。”
“承耀阶的学员，还是得多向昭光阶的前辈学学啊。”
苏晴似乎没听见这些附和的声音，只是看着陈默，眼神里带着几分惋惜：“你平时练得挺认真的，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下次注意点吧。”她说完，收回自己的数据板，转身时，白色的衣摆轻轻略过，带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水气息。
陈默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数据板边缘，心里五味杂陈。周围的议论声渐渐散去，学员们三三两两地离开考核大厅，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
他反复翻看自己的操作记录，每一步都清晰可循，唯独第37步的代码，像是被人硬生生挖走了一个字符，留下一个突兀的空缺。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傍晚的宿舍里，只剩下屏幕发出的冷光，将陈默的影子投在墙壁上，忽明忽暗。窗外的天色渐渐沉了下来，远处的训练场上，传来最后一轮体能考核的哨声，尖锐而短促。
陈默坐在桌前，重新编写那行加密代码。指尖落在虚拟键盘上，却突然顿住了。
一种莫名的直觉涌上心头，如同一根细针，刺破了混沌的疑云。
他没有急着输入字符，而是点开了数据板的底层程序目录。学院配发的数据板都有严格的权限限制，学员只能访问表层的操作界面，底层目录除非有教授授权，否则根本无法触碰。但陈默在入学前，曾跟着做程序员的舅舅学过几招破解权限的技巧，此刻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竟真的撬开了底层目录的门缝。
目录深处，藏着一个极其隐蔽的小程序，文件名是一串乱码，运行时间恰好与他考核时的时间完全吻合。陈默的心跳加速，点开程序的运行日志，一行行记录映入眼帘——当宿主设备敲下“加密节点”相关代码时，自动删除终端校验位“0”，并清除操作痕迹。
一股寒意瞬间席卷四肢百骸，陈默的后背惊出一层冷汗，连呼吸都变得滞涩起来。点开程序签名，那串代表着设备归属的编号，赫然与苏晴的数据板编号完全一致。
原来如此。
难怪他明明检查了三遍的代码，会平白无故少一个校验位；难怪苏晴能精准地指出他的错误，连出错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陈默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苏晴那张带着惋惜的脸，只觉得一阵反胃。他和苏晴无冤无仇，甚至在上次的小组任务里，还帮她解决过算法逻辑的漏洞，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轻轻推开，打断了他的思绪。
门轴悄然转动，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意味。陈默睁开眼，看向门口，只见赵小艾端着一包营养剂站在那里，身上还穿着体能考核的训练服，额角沾着细密的汗珠。
她是拾晖阶的学员，比承耀阶还要低一级，平时在学院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总是安安静静地缩在人群的角落里。
“默哥，我听说你考核没过？”赵小艾的声音很轻，带着刻意放软的关切，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她踮着脚走进来，将手里的营养剂轻轻放在桌角，包装纸摩擦桌面的声音格外清晰，窸窸窣窣的，“我……我特意去食堂给你买的，草莓味的，据说能缓解压力。”
陈默看着她，没有说话。女孩的眼睛很大，像藏着一汪水，此刻正眼巴巴地看着他，眼神里堆着明显的讨好，嘴角的笑容却有些僵硬。而在那层讨好的背后，陈默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他的数据板屏幕。
“其实……我知道是谁做的。”赵小艾像是鼓足了勇气，声音压得更低了，她凑近一步，刻意压低的语调里带着几分神秘，又藏着几分后怕，“苏晴昨天在数据中心待了一整晚，我晚上去拿落下的水壶，亲眼看见她在操作台上调你的考核权限。她还对着屏幕笑了一下，那种笑……我看着有点害怕。”
陈默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落在赵小艾的脸上。女孩被他看得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他忽然想起上周的体能考核。赵小艾的体能向来是年级垫底，八百米跑永远落在最后，连及格线都摸不到。可那次考核，她却莫名其妙地冲到了中游，成绩刚好卡在及格线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而当时，负责记录体能考核成绩的人，正是苏晴。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
陈默看着桌角那包营养剂，包装纸上印着的草莓图案鲜艳欲滴。他又看向赵小艾那双躲闪的眼睛，心里渐渐浮出一个模糊的轮廓——苏晴篡改他的考核数据，未必是针对他，更像是在立威，用一个承耀阶学员的失败，来巩固自己昭光阶尖子的地位。而赵小艾，又在这场算计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是被苏晴拿捏了把柄，不得不替她传递消息？还是想借着揭发苏晴，来攀附他这个“潜力股”承耀阶学员？
窗外的夜色彻底沉了下来，将宿舍笼罩在一片浓重的墨色里。屏幕的冷光映在陈默的脸上，一半明，一半暗。他拿起那包营养剂，指尖捏着包装纸的边缘，轻轻摩挲着。
“是吗？”陈默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那真是谢谢你了。”
赵小艾的眼睛亮了一下，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看到了什么希望。她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陈默的目光打断。
“时间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吧。”陈默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淡淡的疏离。
赵小艾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小声说了句“那默哥你也早点休息”，便转身离开了。宿舍门被轻轻带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将两人之间的那点微妙气氛，彻底隔绝在了门外。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陈默放下营养剂，重新看向数据板屏幕上那串刺眼的编号。他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苏晴，赵小艾。
这两个名字在他的脑海里盘旋着，渐渐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
他知道，这场考核的失败，从来都不是因为什么算法漏洞。
在这座看似光鲜亮丽的执法学院里，比冰冷的代码更复杂的，是人心。
而他，不过是不小心撞进了一张精心编织的网里，成了那个被推出来的，牺牲品。
陈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关掉底层程序目录，将那个隐蔽的小程序复制备份，然后删除了自己的操作痕迹。做完这一切，他重新坐直身体，指尖再次落在虚拟键盘上，敲下了一行新的代码。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没有了迷茫和愤怒，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清明。
游戏，才刚刚开始。
#群像#
作者'落客181s'有话说：
陈默_承耀阶_第二单元「主视角」_？
苏晴_昭光阶_她来了，她又来了_？
赵小艾_拾晖阶_新人物出场_？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