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滚烫的、带着三昧真火气息的吻，像一枚烙印，深深地烫在了敖丙的额头上，也烫在了他早已死寂的心上。

他没有动，甚至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哪吒那番扭曲而疯狂的“原谅”，像一把无形的钥匙，彻底锁住了他最后一丝挣扎的可能。他明白了，在这个由哪吒构建的、只有他们两人的世界里，任何形式的反抗，都会被他解读为一种另类的、扭曲的“爱”。

他赢了。

用一种最彻底的方式，输掉了自己。

“丙丙，”哪吒似乎对他的顺从感到无比满意，他轻轻抚摸着敖丙的脸颊，眼底的疯狂爱意几乎要溢出来，“你看，只要你听话，我就不会伤害你。我们可以像现在这样，永远在一起。”

他站起身，从一旁的矮几上取过一套崭新的、与之前那件一模一样的银色长袍，再次为敖丙换上。他的动作依旧轻柔得不像话，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每一个系带都系得一丝不苟。

“这样才好看。”他退后一步，满意地端详着敖丙，然后俯下身，将盖在他腿上的银纱重新整理好，遮住了那片空洞。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再将敖丙绑在轮椅上，也没有再用玄冰封印他。他只是走到莲花宝座上坐下，重新拿起了那根属于敖丙的龙筋，在指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嗡鸣的悲鸣再次响起，每一次震动，都让敖丙断筋处的伤口传来熟悉的、撕裂般的剧痛。

这一次，敖丙没有再感到痛苦。

或者说，他已经感觉不到痛苦了。

当痛苦成为一种习惯，一种日常，它便会失去原有的尖锐，变成一种麻木的背景音。他只是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任由那股剧痛在体内蔓延、消散，仿佛那具身体早已不属于他。

他成了一个完美的木偶。

会呼吸，会心跳，会按照主人的指令做出最顺从的姿态，却没有了自己的灵魂。

哪吒似乎很享受这种宁静。他不再需要用言语或行动去试探、去激怒敖丙。他只是坐在宝座上，一边把玩着龙筋，一边用那双黑红色的眼眸，专注地凝视着他的“藏品”。

时间在莲台殿内流淌，无声无息。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仙官在殿门外焦急地禀报：“三坛海会大神，天帝有旨，请您即刻前往凌霄宝殿议事！”

哪吒把玩龙筋的手指停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的烦躁。他讨厌被打扰，尤其是在他享受与“朋友”独处的时光时。

他没有立刻回答，目光转向了轮椅上的敖丙。

敖丙依旧保持着那个空洞的姿势，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哪吒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站起身，走到敖丙面前，用指尖轻轻抬起他的下巴。

“丙丙，我要出去一趟。”他轻声说，“你乖乖地在这里等我回来，好吗？”

敖丙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哪吒似乎也不需要他回答。他俯下身，在敖丙的唇上印下一个短暂而灼热的吻，然后用一种近乎命令的语气说：“我回来的时候，希望看到你还是现在这个样子。如果你敢乱跑，或者……敢让别人看到你，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说出的话却残忍至极。

说完，他没有再看敖丙一眼，转身化作一道金光，瞬间消失在了殿门口。

殿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上。

莲台殿内，再次陷入了永恒的死寂。

敖丙依旧保持着那个被亲吻后的姿态，空洞的目光望着前方。哪吒的威胁像一阵风，吹过他荒芜的心田，没有激起任何涟漪。

挖出来……也好。

那样，他就再也不用看到这座华丽的囚笼，再也不用看到那根属于他自己、却被当做战利品的龙筋，再也不用看到……哪吒那张充满了占有欲的脸。

他缓缓地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被混天绫束缚的手腕上。那火红色的绸带依旧在燃烧着微弱的三昧真火，灼烧着他的皮肤。

一个念头，一个疯狂而绝望的念头，在他心中缓缓升起。

如果……如果他不再是“他”了呢？

如果这具身体，不再是哪吒喜欢的那个样子了呢？

如果他亲手毁掉这件“藏品”，那么，这个偏执的收藏家，会不会因为失去了兴趣，而让他获得最终的、彻底的“自由”？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像疯长的藤蔓，瞬间缠绕了他的整个灵魂。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兵器架上。

那里，静静地斜倚着一杆长枪。

枪身狭长，通体赤红，枪尖燃烧着一簇永不熄灭的、霸道而纯粹的三昧真火。

火尖枪。

弑神灭魔的凶器，也是他这千年囚笼生涯里，最熟悉的“伙伴”。

一个计划，在他心中成型。

他要毁掉自己。

用哪吒最心爱的武器，毁掉哪吒最心爱的“玩具”。

他要让哪吒回来时，看到的不是一个乖乖等他的“丙丙”，而是一具被他亲手折断了脊梁、又被他最爱的神枪贯穿了心脏的……尸体。

他要用这种最决绝的方式，来反抗这场永无止境的、名为“爱”的囚禁。

他开始挣扎。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挣脱混天绫的束缚。那火红色的绸带仿佛有生命一般，越挣扎收得越紧，三昧真火的灼烧感也愈发强烈。他的手腕很快便被烧伤，血肉模糊。

但他没有停下。

他的眼中，第一次燃起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名为“希望”的光芒。

他要自由。

哪怕那自由的代价，是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