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棠越长越像沈伯年。
不是相貌,是神态。思考时微微右倾的肩膀,看书时无意识转笔的手指,甚至偶尔脱口而出的北平土话——没人教过他。
族里开始传闲话:“少爷魂儿回来了。”
静婉起初厌恶这种相似。每次在念棠脸上看到沈伯年的影子,她都像被针扎一下。那提醒着她:这个孩子,是她被背叛的物证。
直到有一天,念棠摔倒了,膝盖磕出血。他没哭,只是抬头看她,眼睛睁得大大的,那眼神……不像沈伯年。
沈伯年不会有这种眼神。他是少爷,是书生,是总有人在前面挡着的人。他的眼睛里没有这种直面疼痛的钝重。
静婉蹲下来给他包扎,忽然意识到:这是另一个人的眼睛。
一个在战乱中出生、没有父亲、母亲遗弃、由“名义上的母亲”养大的孩子的眼睛。这眼睛里会有沈伯年的碎片,但更多的,会是乱世的尘土、沈家大院的压抑、和她林静婉的痕迹。
“疼吗?”她问。
念棠点头,又摇头:“妈妈疼过吗?”
静婉愣了愣:“疼过。”
“那我也能忍住。”孩子说。
那一刻,她心里有什么东西松动了。她不是在透过念棠看沈伯年,她是在看念棠本身——一个正在用自己方式消化痛苦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