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糖的余味

晚风卷着桂花香，缠缠绵绵地绕着两个人的影子，把脚下的青石板路也染得甜津津的。

我挣了挣手腕，没挣开。夏澈的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掌心的温度混着桂花糕的甜香，透过薄薄的校服袖口渗进来，烫得我指尖发麻。我垂着头，死死盯着脚下被路灯拉长的影子，两个影子挨得那样近，肩并肩，头挨着头，像是两只依偎着的交颈鸟。

“走这么快做什么？”他的声音低低的，尾音带着点笑意，“怕老板娘再追出来喊一句？”

我窘得脸颊发烫，耳根子都烧了起来，梗着脖子硬邦邦地回嘴：“谁怕了？我只是……只是觉得天太晚了，该回家了。”

“急什么。”他拉着我往旁边的老槐树底下走，树影斑驳，细碎的月光从叶缝里漏下来，落在地上，像撒了一地碎银，“陪我坐会儿。”

老槐树下有张石凳，被岁月磨得光滑温润。我被他拉着坐下，半边身子都僵得发紧，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连余光都不敢往他那边瞟。口袋里的薄荷糖被攥得有些发黏，我偷偷摸出一颗，飞快地剥了糖纸塞进嘴里。冰凉的薄荷味瞬间漫过舌尖，带着点微苦的甜，总算压下了心底那点乱窜的心慌。

夏澈看着我这副偷偷摸摸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他偏过头，声音里带着几分揶揄：“很喜欢吃薄荷糖？”

我含着糖，含糊地“嗯”了一声，脸颊又开始发烫。

“我妈说，薄荷糖吃多了会凉胃。”他忽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我嘴角沾着的一点糖屑，那触感微凉，像是一片雪花落在皮肤上，“下次给你带陈皮糖，甜的，不凉。”

他的指尖刚触到我的嘴角，我就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偏头躲开，嘴里的薄荷糖没留神硌了一下牙，呛得我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都快咳出来了。

夏澈失笑，伸手轻轻拍着我的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他的声音放得更柔了，像晚风拂过耳畔。

我咳得脸颊通红，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抬头瞪了他一眼，却猝不及防撞进他盛满月光的眼眸里。他的眼睛很亮，像盛着一汪揉碎了的星子，里面清清楚楚地映着我的影子，映着我泛红的脸颊。

风又吹过来，桂花香更浓了，丝丝缕缕地往鼻子里钻。远处传来零星的蝉鸣，还有晚归的自行车铃声，叮铃叮铃的，像一串轻快的音符，在夜色里荡开。

夏澈忽然偏过头，看着远处昏黄的路灯，轻声说：“下周学校组织秋游，去郊外的枫树林，你去吗？”

我愣了愣，下意识地点头：“去啊，班主任说全班都要去。”

“那正好。”他弯起嘴角，眼底的笑意像星星一样闪着光，“我跟老师申请了分在一组，到时候……”他顿了顿，忽然凑近了些，声音压低，带着几分狡黠的期待，“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摘野果，就像今天这样。”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桂花香和薄荷糖的清凉，心里那点甜意又漫了上来，比桂花糕还要甜。

我咬着薄荷糖，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像风，散在漫着桂香的夜色里。

月光落在石凳上，落在两个人交叠的影子上，落在满地细碎的桂花上，甜丝丝的，漫了一整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