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宋意下班时，已经将近十点钟了。他推门进来，玄关的感应灯顺着他的脚步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漫过光洁的地面，印的整个客厅温暖又安静。

茶几旁的一盏落地灯亮着，宋景年盘腿坐在地毯上，眉头紧皱，手里握着一支铅笔，正低头在文件上圈画些什么。

宋意换了鞋，走到宋景年身边，俯身凑近。他扫了两眼，发现是宋景年最近在跟进都项目报告，其中几处标注的地方明显是被卡住的难点。

“抬起头还没弄完？”宋意声音很轻，怕打扰到他。

宋景年抬了抬头，视线落在宋意身上：“还有一点，有些数据没理顺。”他把钢笔放在文件上，“我怎么算不对，你帮我？”

宋意弯腰坐下，接过宋景年递来的文件，随即逐行仔细看着，嘴里念叨着计算公式。

大概过了五分钟，宋意终于抬起头：“这里错了，你漏算了后期维护的费用，加上去之后，盈利额应该是这个数。”他拿起铅笔，在空白处写下正确公式和结果。

宋景年低头看着：“我靠，我说我怎么算不对，牛逼。”

“还有不会的吗，没有的话我就先去睡觉了。”

“没了没了，你去睡吧。”宋景年重新拿起铅笔，照着宋意说的修改。

“嗯。他转身往楼上走。推开门，卧室里的感应灯亮了起来。宋意习惯性地往床上看了一眼，下一秒，他的脚步顿住了，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忍不住轻笑出声。

床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黑豹娃娃，不算太小，有宋意一个小臂那么长。眼睛是用黄色纽扣做的，圆溜溜的，看起来有点憨，又有点可爱。这个娃娃他再熟悉不过，是小时候最喜欢的一个，后来不知道被扔哪去了，他以为早就丢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

因为忙了一天，又给宋景年辅导了一会儿工作，宋意也感觉到疲惫了，所以没管太多，把娃娃往旁边挪了挪，躺下来盖上被子。卧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微弱的风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意渐渐睡着了。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雷声。起初很轻，就像蚊子在嗡嗡叫，后来越来越响，轰隆一声，像是要把整个房子都震塌。

宋意皱起眉头，身体下意识地蜷缩起来，陷入了深深的梦境之中。

同样是一个雷雨天，明明老宅里灯火通明，但处处都透露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快点，别磨磨蹭蹭的。”母亲的声音很尖，像一根根银针一样扎在宋意的心上，“人家已经把钱给我了，从今天起，你就跟着她走，以后别再回来找我。”

宋意站在原地，手里紧紧的抱着那个黑豹娃娃，眼泪不停地往下掉。他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梗咽着说：“妈妈，我不走，我想跟着您，我会很乖的，我会帮你干活，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母亲一把甩开他的手，力道很大，宋意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摔倒在地上，娃娃也掉在了旁边的泥水里。“滚开！”母亲的声音充满恶意，“我看着你就烦，要不是为了钱,我早就把你扔了！你就是个累赘，赶紧跟她走！”

养母走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宋意挣扎着，想要去捡地上的娃娃——娃娃是宋景年在宋意第一次过生日时给他买的。养母把他抱起来，“别费劲了，”养母的声音很温柔，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你的东西，包括你的命，都是我的。”

宋意看着母亲转身走进宅子，再也没有回头。他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他想喊，想叫，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养母把自己抱走，里老宅越来越远……

“轰隆！”

又一声巨大的雷声响起，宋意猛地从梦中惊醒，浑身都是冷汗，心跳得飞快，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迷茫地看着前方。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宋景年的房子里，不是在老宅门口。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个梦。

他慢慢坐起身，靠在床头，双手抱住膝盖，把脸埋在膝盖里。过了很久，他才慢慢抬起头，伸手摸了摸旁边的黑豹娃娃。他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来，一遍又一遍，直到自己稳定下来。

宋意重新闭上眼睛，脑海里不是刚才的画面，而是刚才宋景年在客厅专注工作的样子，还有辅导宋景年修改报表的场景。他知道，现在的他已经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小孩了。

渐渐的，宋意的呼吸变得平稳，再一次陷入了睡眠，没有噩梦，只有怀里娃娃带来的温暖和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