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电梯门缓缓合上，镜面映出宋景年笔挺的西装轮廓，指尖还残留着昨夜翻旧合照时沾上的微尘。他揉了揉眉心，将关于宋意的杂乱思绪压在心底，指尖划过手机屏幕上未被拨通的号码，最终还是按灭了屏幕。

顶层办公区的灯亮得有些刺眼，秘书早已候在电梯口，低声汇报：“宋总，十点的董事会已准备就绪，董事长也已经到了。”

宋景年脚步一顿，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这家市值百亿的科技公司，董事长向来神秘，从未公开露面，就连他这个总裁，也是入职三年来第一次有机会见到真人。他颔首，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硬：“知道了，带我过去。”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的瞬间，坐在主位上的男人缓缓抬眼。

宋景年的呼吸骤然停滞。

男人穿着一身纯黑色高定西装，头发整理得干净利落，左耳的那个助听器正是上次葬礼上他戴的那个。

是宋意。

这个认知像一块冰，猝不及防砸进宋景年的心底，让他瞬间僵在原地。他从未想过，那个在小镇上隐忍沉默、被过往伤痛困住的人，会是自己头顶上那位神秘的董事长。

宋意的目光淡淡扫过他，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看一个普通的下属，声音透过助听器传来，比那日的雨巷里更添了几分疏离的冷意：“宋总，迟到了三分钟。”

宋景年猛地回神，压下心底翻涌的震惊，微微躬身，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恭敬，带着刻意维持的距离感：“董事长，抱歉，电梯延误。”

他硬生生咽下了“哥哥”这个称呼，也没有提那日的重逢，只以上下级的礼仪相待。他清楚，眼前的人，早已不是那个可以让他肆意追问、急切弥补的哥哥，而是一个掌握着他职场生死的人。

宋意没再追究，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明明整个人很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坐吧，会议开始。”

宋景年依言坐在副位，目光却忍不住一次次往主位上瞟。宋意的侧脸依旧清瘦，只是褪去了那日的淡漠麻木，多了几分身居高位的沉稳与冷冽。他认真听着部门负责人的汇报，偶尔开口，每一句话都精准犀利，没有半句废话，完全不像一个沉溺于过往的人。

会议进行到一半，宋意突然打断了宋景年的发言，语气平静无波：“宋总，这个项目的风险评估报告，数据有偏差。”

宋景年心头一紧，立刻低头翻阅手中的文件，果然在第三页找到了一处不易察觉的计算失误。他思考了一下对策，几秒后，他抬眼偷偷看了一下宋意的表情——对方依旧面无表情，眼底没有丝毫波澜。他迅速低下头，语气依旧恭敬：“是我疏忽，会后立刻整改。”

换做以往，以他的性格，即便有错，也不会如此轻易低头。可面对宋意，他连反驳的念头都生不出来。他清楚，若不是宋意手下留情，就凭这处失误，足以让他这个位置坐不稳。

宋意没再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目光重新落回文件上，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会议结束后，所有人都陆续离场，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宋景年收拾文件的动作顿了顿，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试探：“哥，你……”

“宋总，”宋意率先起身，打断了他的话，转身走向门口，背影依旧挺拔，却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其他的，不必多问。还有，以后在外面叫我董事长，别叫我哥。”

电梯门再次打开，宋意迈步走进去，没有回头。

宋景年站在原地，看着缓缓合上的电梯门，指尖攥得发白。他终于明白，那日宋意说的“我们早就不是一路人”，从来都不是气话。

隔着一扇电梯门，隔着总裁与董事长的身份差距，隔着那些被时光掩埋的伤痛，他们之间的距离，比想象中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