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不是那个恶魔。

而是一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三十岁上下，气质沉稳，手里提着医药箱。

他走路的步伐很稳，像是早就习惯了在这种地方出入。

岑矜警惕地看着他，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

男人对她的戒备视若无睹，径直走到她面前，蹲下身。

秦屿“岑小姐，我叫秦屿，是名医生。”

似乎怕吓到她，他尽量用平和的语调说。

秦屿“马爷让我来给你看看。”

又是马嘉祺。

岑矜咬紧了嘴唇，恨意让她的身体微微发抖。

秦屿的目光落在她惨白的脸上，停了两秒。

秦屿“他踢的？”

岑矜的身体不受控地抖了一下。

秦屿“这家伙，下手真够狠的。”

秦屿“不处理，可能会内出血。”

岑矜看着他。

对方看起来很平和。

不像马嘉祺那样，随时要吃人。

她犹豫了很久，腹部的剧痛让她无法再硬撑。

终于，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秦屿让她平躺在沙发上，伸手，隔着那条白色的连衣裙，轻轻按压她的腹部。

秦屿“这里？”

岑矜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秦屿“这里呢？”

秦屿换了个位置。

尖锐的疼痛再次袭来，让她几乎晕厥，她难以忍受地闷哼了一声。

检查完，秦屿的眉头皱了皱。

他站起身，打开医药箱，熟练地抽好一支药剂。

秦屿“止痛的，忍一下。”

岑矜看着那根长长的针头，眼里满是恐惧。

秦屿没再安抚，只是卷起她的袖子。

她纤细的手臂上，还残留着第一晚被攥出的青紫指痕。

秦屿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还是若无其事地将针头刺了进去。

冰凉的液体被缓缓推进身体。

打完针，秦屿又从药箱里拿出一些药膏，递给旁边一直候着的女佣。

秦屿“后背有撞伤，你帮她上药。”

他又对女佣吩咐。

秦屿“这几天，只准吃流食。”

万年龙套“是，秦医生。”

秦屿收拾好自己的医药箱，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

回头看了一眼蜷缩在沙发上的岑矜，轻叹了一口气。

秦屿“岑小姐，好心提醒一句。”

秦屿“他疯起来，六亲不认。”

秦屿“别拿命跟他赌，你赌不起。”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再次被关上。

止痛针的效果很快就上来了。

腹部的绞痛感渐渐退去，岑矜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女佣走过来，手里拿着那管药膏。

万年龙套“岑小姐，我帮您上药吧。”

岑矜点点头，乖乖趴在沙发上，任由女佣解开她后背的扣子，将冰凉的药膏涂抹在撞伤的地方。

身体的疼痛缓解了。

可心里的绝望，却越来越重。

马嘉祺。

这个男人，先用最残忍的方式将她踹飞，又在她痛不欲生的时候，叫来医生。

他一边摧毁她，一边修补她。

就像一个坏了的玩具。

修好了，再摔碎。

摔碎了，再修好。

秦屿的话，又在她耳边响起。

“别拿命跟他赌，你赌不起。”

岑矜闭上眼睛，药效让她感到一阵难以抗拒的困倦。

她太累了。

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

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西城码头的事处理完，已经是深夜。

马嘉祺坐在地下议事厅的主位上，阿森正在汇报善后情况。

阿森“马爷，刚刚萧澈的人撤了，那批货也被我们扣下了。”

马嘉祺没说话，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

白色的衬衫上，沾着几点暗红的血。

刚才在码头，萧澈手下一个小头目不知死活地拔了刀。

马嘉祺亲手卸了他的胳膊。

那人跪在地上，抱着断臂嚎了半个小时。

本来这种小打小闹不需要他亲自出手，可是今天莫名烦躁，正好下场泄泄火。

阿森“马爷，您的伤……”

阿森欲言又止。

马嘉祺“我没事，你回去休息吧，安抚好受伤的兄弟。”

马嘉祺“还有，让秦屿过来。”

阿森“是，马爷。”

阿森出去了。

十分钟后，秦屿提着医药箱走进来。

他看了一眼马嘉祺身上的血迹：

秦屿“脱衣服。”

马嘉祺解开衬衫扣子，露出精壮的上身。

左侧肋骨处有一道刀伤，伤口还在渗血。

秦屿熟练地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整个过程中，马嘉祺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秦屿“多大的人了，还在码头打打杀杀的。”

马嘉祺“闭嘴。”

今天情绪不太受控，都是那个蠢女人。

秦屿“行了。”

秦屿处理完毕，收拾好东西，却没有立刻离开。

秦屿“对了，我刚才去看过岑小姐了。”

马嘉祺穿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

秦屿“不是我说，你下手也太重了。”

秦屿直视他的眼睛。

秦屿“再偏一点，内脏出血，人就没了。”

马嘉祺“她死不了，我有分寸。”

马嘉祺冷冷地说。

秦屿笑了一声。

秦屿“有分寸？我看是舍不得吧？”

马嘉祺道：

马嘉祺“你今天真的废话很多。”

秦屿“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你把女人带到自己卧室的。那些女人，你碰都不碰一下，全扔在会所。可她不一样。”

秦屿“你把她关在你的房间，睡你的床，还亲自给她挑衣服。”

秦屿“嘉祺，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秦屿“你对她，不一样。”

马嘉祺抬起头，眼神冰冷：

马嘉祺“说完了？”

秦屿“说完了。”

秦屿在对方爆发前识趣地快步走到门口，开门前，回头看了他一眼。

秦屿“但有句话我还是要说。”

秦屿“别玩火。”

秦屿“仇恨这种东西，烧到最后，会把自己也烧死。”

说完，他立刻拉开门走了出去。

议事厅里重新安静下来。

马嘉祺坐在椅子上，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文件。

那是他这三年来，派人暗中调查岑家的所有资料。

岑鸿山的商业版图，岑哲安的行程轨迹，岑家每一个核心成员的弱点

当然，还有岑矜。

他翻到最后一页，那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女孩穿着白色的芭蕾舞裙，正在舞台上旋转。

她笑得很灿烂，眼睛里满是对这个世界的信任。

那是半年前，她在普思顿艺术学院汇报演出时拍的。

马嘉祺盯着那张照片，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烟灰缸里的烟头，堆了一小堆。

最后，他合上文件，站起身。

……

回到别墅，已经是凌晨两点。

马嘉祺推开卧室的门。

房间里很暗，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进来。

他看到那个娇小的身影蜷缩在床上，睡得并不安稳。

她的眉头紧紧皱着，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一只手还捂着小腹，即便在睡梦中，身体也因为疼痛而微微蜷缩。

马嘉祺走到床边。

月光下，她的脸白得吓人。

那条白色的连衣裙皱巴巴的，裙摆上还沾着花园的泥。

马嘉祺盯着那些泥渍。

那是他今天下午，踹她时沾上的。

她睡得很不安稳，嘴里发出细微的呜咽。

马嘉祺伸出手，擦掉她脸上的灰。

动作很轻，轻得像在碰一件易碎的瓷器。

他盯着她苍白的脸，突然想起秦屿的话。

“别玩火。”

“仇恨这种东西，烧到最后，会把自己也烧死。”

马嘉祺收回手，眼底掠过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动摇。

但很快，那丝动摇就被更深的恨意吞没。

他站在床边，看着她痛苦的睡颜，许久没有动。

窗外的月光拉长了他的影子，将她整个人笼罩在黑暗之中。

……

别玩火，会把自己也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