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美术馆事件,五天后。
武装侦探社的资料室里弥漫着旧纸张和灰尘的味道。
太宰治坐在窗边的长桌旁,面前摊开着十几本泛黄的档案册——都是关于横滨近三十年异能者活动的记录,从港黑、侦探社到政府机密档案的复印件,堆叠如山。
他在找“永恒”。
那个能在时间缝隙里行走的异能者,七年前从横滨消失,像一滴水蒸发了般无影无踪。
所有官方记录在七年前的某个日期戛然而止,没有任何后续,没有死亡报告,没有目击记录,连一张清晰的照片都没有。
只有传说。
传说他能暂停时间三秒。
传说他偷走过博物馆的国宝而不留痕迹。
传说他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港口,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他在雨幕中转身,然后——消失了。
太宰治翻过一页,指尖在某个名字上停顿:黑泽瞬,男,三十七岁(若存活),异能「时隙」,评级:特A。
下面的备注栏里只有一行字:最后一次确认活动,七年前十一月三日,横滨港,行动代号‘夜雨’。执行单位:港口黑手党特殊情报组。
执行单位:港口黑手党。
太宰治的手指收紧,纸页边缘被捏出细微的褶皱。
七年前,他还是港黑的干部,中也刚升为干部候补。
那时港口黑手党确实有个特殊情报组,直接对首领负责,负责处理一些不能见光的、涉及高阶异能者的案件,组长是……
是尾崎红叶。
太宰治闭上眼睛,在记忆里搜寻。
七年前的十一月,横滨下了整整一周的雨。
港口黑手党确实有个行动,代号好像就是‘夜雨’,他当时在海外处理分部事务,没有参与,只记得回横滨后听中也提过一句:“那个能暂停时间的家伙,跑了。”
中也当时说这话时是什么表情?
太宰治想不起来了。
那时的他太忙,忙着巩固权力,忙着处理叛徒,忙着……把中也一点点推远。
所以当中也偶尔分享任务细节时,他往往只是听着,很少追问,更少回应。
现在想来,那也许是中也试图和他保持联系的、笨拙的方式。
用任务汇报的语气,说着“今天遇到了棘手的异能者”、“那个能暂停时间的家伙跑了”,然后偷偷观察他的反应,希望能得到一句“辛苦了”或者“下次小心”。
但太宰治从来没有给过。
他要么沉默,要么转移话题,要么直接说“这种事不用向我汇报”。
一点一点,把中也推到了汇报工作的距离之外,推到了“下属”和“首领”的冰冷关系里。
直到连这种表面的联系,也断了。
太宰治睁开眼睛,看着档案上那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他拿出手机,犹豫了几秒,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
响了五声,接通。
“红叶姐。”他说,声音平静,“是我,太宰。”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太宰君。”尾崎红叶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事吗?”
“关于‘永恒’。”太宰治说,“七年前的‘夜雨’行动,我想知道细节。”
红叶又沉默了,这次更久。
“那是港黑的机密档案。”她最终说,“而且你现在是侦探社的人,我没有权限……”
“我知道。”太宰治打断她,“但这次美术馆失窃案,时间暂停的异能痕迹很明显,如果是‘永恒’回来了,他的目标不可能只是一幅画,我需要知道七年前发生了什么,才能判断他现在想做什么。”
红叶叹了口气。
“太宰君,”她说,“有些事情,知道了不一定是好事。”
“但我必须知道。”太宰治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决,“因为如果我猜得没错,‘永恒’的下一个目标,会是港口黑手党,而中也……”
他顿了顿。
“中也会亲自处理这件事,对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是的。”红叶说,“首领已经启动了‘猎时’计划,他……打算亲自带队。”
太宰治的心脏猛地一沉。
“什么时候?”
“明天晚上。”红叶说,“情报显示,‘永恒’会在明晚十一点出现在西区的废弃剧院,那是他七年前的据点之一。”
明晚十一点。
太宰治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冬日的夜晚来得总是很早。
“红叶姐,”他低声说,“把‘夜雨’行动的档案发给我,作为交换,我会提供‘永恒’可能的所有行动轨迹分析。”
“太宰君……”
“求你了。”
那两个字说出口时,太宰治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几乎从不求人。
尤其是这种……近乎示弱的请求。
电话那头安静了很久。
然后红叶说:“给我一个邮箱地址,但太宰君,你要知道,如果首领发现我泄露档案……”
“他不会发现。”太宰治说,“而且就算发现,所有责任我来承担。”
“……好。”
挂断电话后,太宰治坐在资料室里,盯着手机屏幕,许久没有动。
窗外的夜色渐渐浓了,远处的灯火一盏盏亮起,横滨的夜晚永远繁华,也永远……孤独。
他想起中也说“与你无关”时的眼神。
冰冷,决绝,像一扇彻底关上的门。
但现在,那扇门后的人,又要去面对一个危险的、能操控时间的异能者。
而太宰治,只能坐在这里,通过一份七年前的档案,试图拼凑出保护中也的方法。
多讽刺。
以前是他把中也推出去执行危险任务,现在是他想保护中也却找不到立场。
以前是他觉得中也“太感情用事”,现在是他自己……感情用事到几乎失控。
手机震动了一下。
新邮件,发件人是一串乱码,附件是一个加密文件。
太宰治点开,输入红叶刚才在电话里告诉他的密码。
文件解压,里面是七年前“夜雨”行动的完整记录——行动报告,人员名单,现场照片,还有……伤亡记录。
太宰治一页页翻看。
行动时间是七年前十一月三日,晚上十点,地点是横滨港C区仓库。目标:黑泽瞬(代号‘永恒’),涉嫌盗窃港黑一批重要货物。
参与人员:尾崎红叶(指挥官),中原中也(主力),以及情报组十二名成员。
行动过程很简单——中也正面强攻,红叶侧面包抄,情报组封锁退路。
计划很完美,但谁也没想到,‘永恒’的异能‘时隙’在实战中产生了变异。
他能暂停的时间不是三秒。
是七秒。
在生死对决中,多出来的四秒,足以改变一切。
报告里写着:‘永恒’在时间暂停期间重伤情报组六人,并成功逃脱,追捕过程中,干部中原中也左肩中弹,但继续追击至港口边缘,最终因目标使用空间类逃脱装置而失去踪迹。
后面附着一张现场照片——中也跪在码头上,左手捂着流血的左肩,橘色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额前,脸上的表情太宰治从未见过。
不是愤怒。
不是不甘。
是一种近乎崩溃的……绝望。
照片下面有一行小字,是红叶的手写备注:中也当时说:‘又让他跑了。下次,我会杀了他。’
下次。
七年后。
明天晚上。
太宰治盯着那张照片,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轻轻划过,划过中也沾满雨水的脸,划过那个流血不止的伤口,划过那双眼睛里……他曾经看不懂的绝望。
现在他懂了。
中也的绝望,不是因为任务失败。
是因为他没能保护部下——那六个重伤的情报组成员,后来有两个没救回来。
中也参加了他们的葬礼,然后把自己关在训练场里,整整三天三夜。
太宰治当时在做什么?
他在批阅其他文件,在开无聊的会议,在计算下一季度的收益。
他甚至不知道中也受了伤——中也没汇报,他也没问。
直到一周后,他在走廊里遇见中也,看见对方左肩的动作有些僵硬,才随口问了一句:“受伤了?”
中也当时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可怕。
“小伤。”他说,“已经好了。”
然后转身离开,没再给他问第二句话的机会。
现在想来,那也许就是转折点。
是中也终于意识到,在太宰治心里,他的一切——他的伤,他的痛,他的挣扎——都不重要。
所以后来,中也再也不汇报了。
再也不说了。
把一切都埋在心底,用沉默和疏离,筑起一道厚厚的墙。
而太宰治,直到墙彻底筑成,直到自己被困在墙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他失去的,不是一个“麻烦”的部下。
是一颗曾经毫无保留地、试图靠近他的心。
太宰治关掉文件,把手机放在桌上,双手捂住脸。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但他这次知道了,自己这是想流泪。
掌心下的眼睛涩得发疼,却依旧干燥。
他果然是个冷血到荒唐的人。
连眼泪都觉得他不配。
太宰治突然觉得自己好累。
累到连呼吸都变得沉重,累到连心脏跳动都像是某种负担。
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把这份档案的分析结果发给侦探社,让国木田去和港口黑手党协调合作,或者干脆什么也不做,反正“与你无关”。
但他做不到。
因为中也明天晚上要去的地方,是‘永恒’的据点。
一个能暂停时间七秒的异能者,在一个经营了七年的据点里,会布置多少陷阱?
中也就算再强,在时间暂停面前,也只是一具无法动弹的靶子。
除非……
除非有人能在他身边,用「人间失格」无效化时间暂停的效果。
除非那个人,是太宰治。
但这个“除非”,需要中也同意。
需要中也愿意让他参与,愿意让他靠近,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而太宰治不知道,中也还愿不愿意。
他只知道,如果中也不同意,他也会去。
偷偷地去,躲在暗处,在关键时刻冲出去,用身体挡住可能射向中也的子弹。
哪怕中事后会更生气,会更疏远,会说更多“与你无关”。
他也得去。
因为失去中也的痛苦,他再也承受不起第二次了。
太宰治放下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重新拿起手机。
他给红叶发了一条短信:
“明晚十点,西区废弃剧院后门,我会在那里等,如果中也不让我参与,我不会出现。但请告诉他——‘永恒’的异能弱点在左眼,那是他发动‘时隙’时唯一无法防御的位置。”
发送。
然后他关掉手机,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窗外的夜色,深不见底。
横滨的冬天,很长。
而明天晚上,有些东西,也许会被彻底改变。
有些伤口,也许会被重新撕开。
有些话,也许……终于要说出口。
太宰治不知道结果会怎样。
他只知道,他必须试一试。
哪怕会疼。
哪怕会死。
哪怕……会被中也彻底推开,再也回不来。
他也得试。
因为这是他欠中也的。
欠了七年,欠了无数次的沉默和疏离,欠了那颗被他亲手敲碎的心。
所以现在,该他还了。
用他能给的一切——他的命,他的勇气,他那点可怜的、连自己都厌恶的“爱”。
去换中也活下去的机会。
去换那个骄傲的、耀眼的、本不该被困在首领办公室里的中原中也,能继续活着。
哪怕活着恨他。
也好过死去原谅。
---
第二天晚上,九点四十分,西区废弃剧院后巷。
黑暗像浓稠的墨汁浸透整条巷子,只有远处路灯漏进来的一线微光,勉强勾勒出墙壁剥落的轮廓和地面湿漉漉的水洼,夜风穿过狭窄的空间,带起枯叶和垃圾碎屑,打着旋儿落在积水上。
中原中也站在巷子深处,背对着剧院后门。
他穿着黑色的战术服,外套一件防弹背心,右手握着一把伯莱塔,左手戴着那副特制的重力手套。
通讯耳机里传来各小组就位的确认声,有条不紊,像一部精密机器开始运转。
还有二十分钟。
行动开始前,他需要确认一件事。
中也转过身,钴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扫过巷子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呼吸声,没有心跳,没有温度——但直觉告诉他,那个人会来。
七号码头事件后,太宰治的分析通过红叶传到他手里。
“永恒”的异能弱点在左眼。这个情报的价值足以改变整个战局,中也无法否认,但这不是他来这里的原因。
他是来划清界限的。
彻底地、不容置疑地、把最后那点不该有的牵扯斩断。
巷口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不是刻意隐藏,而是身体本能的虚弱——右腿有伤,每一步都带着细微的滞涩。
中也几乎能想象出太宰治此刻的样子:沙色风衣,消瘦的身型,绷带从领口露出一截,脸色苍白得像鬼,却还固执地站在这里。
人影出现在巷口的光线边缘。
果然是太宰治。
他站在那儿,没有走进巷子深处,只是隔着十米的距离看着中也。
巷子太暗,看不清表情,但那双鸢色的眼睛在微弱光线下依然清晰,像某种温顺的、却又固执的动物。
两人对视了五秒。
谁都没说话。
最后还是中也先开口,声音冷得像结冰的湖面:
“你不该来。”
太宰治的身体微微绷紧,但很快放松下来。
他往前走了一步,踏进巷子的阴影里,声音很轻:
“‘永恒’的异能弱点需要近身攻击才能生效。你的重力适合中远距离压制,没有人在前面牵制,你很难靠近他的左眼。”
“港口黑手党不缺敢死队,这点你比我清楚。”
“但他们挡不住时间暂停。”太宰治说,“七秒钟,足够‘永恒’杀光所有靠近他的人,包括你。”
中也的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你在担心我?”
太宰治沉默了。
巷子里只剩下风声,穿过砖墙缝隙的呜咽,像某种古老的悲鸣。
“是。”太宰治最终承认,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担心你。”
中也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剧烈跳动了一下。
很疼。
像有根针扎进早已麻木的地方,带来一阵尖锐的、新鲜的刺痛。
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握紧了手里的枪。
“我不需要。”他说,每个字都像从冰窖里捞出来,“港口黑手党首领的命,不需要外人来操心。”
“外人”两个字,他说得很重。
太宰治的身体晃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但他很快站稳,甚至扯出一个很淡的笑容:
“我知道,中也是里世界最高的战力,是武力值的天花板,没有我,你也能解决‘永恒’。”
他顿了顿,往前走了一步,距离缩短到八米。
“但我想帮你。”
中也盯着他,钴蓝色的眼睛在黑暗里像两枚冰冷的宝石。
“为什么。”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像在要求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战术层面的、可以被量化的理由。
太宰治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巷子再次陷入寂静。
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沉闷的十下,在夜空中回荡,时间到了。
中也最后看了太宰治一眼,转身走向剧院后门。
“回侦探社去。”他背对着太宰治说,声音平静得可怕,“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中也——”
“我说,回去。”
四个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像一扇沉重的铁门,在太宰治面前轰然关闭。
太宰治站在原地,看着中也推开后门,走进那片更深的黑暗里,门在身后关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也包括他。
十米的距离,一瞬间变成天堑。
太宰治低下头,看着左手微微颤抖的指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时他还是港口黑手党干部,中也还是他的搭档。
一次任务结束后,中也受了伤,躺在医疗室里,他去看他,中也背对着他,闷闷地说:“下次别来了,看着烦。”
那时他以为中也是真的烦他。
现在才明白,那也许是中也用他笨拙的方式,在说“别看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就像现在。
中也不让他参与,不是不需要他帮忙。
是不想让他看见,那个在里世界挣扎、双手染血、不得不一次次把自己逼到极限的中原中也。
是不想让他……再踏进这个泥潭。
因为太宰治已经“死”了。
因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为他举办过葬礼。
因为武装侦探社的太宰治,应该活在阳光下,而不是再一次钻进黑暗里。
所以中也选择推开他。
用最决绝的方式,让他离开。
像放生一只误入牢笼的鸟。
哪怕那只鸟,也许并不想飞走。
太宰治在原地站了很久。
直到通讯器里传来敦焦急的声音:“太宰先生?您在哪里?社长在找您!”
他按下通讯键,声音平静:
“马上回去。”
挂断通讯,他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剧院后门。
里面即将开始一场战斗。
一场没有他参与的战斗。
一场中也独自面对时间操控者的、危险到极致的战斗。
而他,被关在门外。
像七年前,像四年前,像每一次……中也被他推开时那样。
只是这一次,角色互换了。
太宰治转身,离开巷子。
脚步声很轻,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像从未出现过。
---
剧院内,主舞台区域。
中原中也踩在腐朽的木质地板上,脚下传来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空气里有浓重的灰尘和霉味,混合着某种更冰冷的、属于金属和电器的气息。
热成像显示,只有一个生命体征就在前方二十米处——舞台中央。
但他没有贸然靠近。
因为直觉在报警。
七年前的那场“夜雨”行动,他吃过亏,‘永恒’的异能不仅仅是暂停时间,还能在时停的间隙里布置陷阱,那些肉眼看不见的空间裂隙,像一张张无形的网,等着猎物撞上去。
中也抬起左手,重力场以他为中心缓缓展开。
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能量波动开始显现——空气中的尘埃改变了飘落的轨迹,地面细小的碎屑微微悬浮,光线在某个区域产生了诡异的折射。
陷阱。
三个。
呈三角形分布在舞台前方,覆盖了所有前进的路径。
中也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七年了,‘永恒’还是老一套。
他右手握枪,左手向前平伸,五指缓缓收拢。
重力场开始扭曲。
不是狂暴的碾压,而是精密的、手术刀般的切割,无形的力场像一只巨大的手,抓住那三个空间陷阱,然后——
捏碎。
空气里传来玻璃碎裂般的细微声响,三个陷阱同时失效,舞台前方的视野瞬间清晰。
中也迈步向前,脚步沉稳。
他没有用重力直接飞过去,而是一步一步走,皮鞋踩在腐朽的地板上,发出规律而清晰的声响。
像某种宣告。
我来了。
来清算七年前那笔账。
来为那两个死去的部下,讨一个交代。
舞台的幕布忽然动了。
不是被风吹动,而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拉开,猩红色的绒布向两侧退去,露出舞台中央的景象——
一张老旧的皮质扶手椅。
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背对着他。
穿着黑色的长风衣,头发花白,左手端着一杯红酒,右手搭在扶手上,姿态悠闲得像在自家客厅。
“七年不见,中原干部。”那人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不,现在该叫您首领了。恭喜高升。”
中也停下脚步,距离舞台十米。
“黑泽瞬。”他说,“或者,我该叫你‘永恒’?”
椅子上的人低低笑了。
“名字不过是个代号。”他说,“重要的是,您还记得我,这让我很荣幸。”
“我当然记得。”中也的声音很冷,“七年前,你在港口杀了我的两个人。”
“那是自卫。”黑泽瞬说,语气轻描淡写,“他们要杀我,我只好反击,您应该理解,在里世界,活着才是唯一真理。”
“所以你偷了港口黑手党的货,杀了港口黑手党的人,然后逃了七年。”
“逃?”黑泽瞬笑了,“不,我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比如现在——港口黑手党刚刚经历权力更迭,新首领根基未稳,正是最脆弱的时候。”
他顿了顿,放下酒杯,缓缓转过身。
那是一张中年男人的脸,五官普通,皱纹深刻,左眼戴着一只黑色的眼罩,右眼是浑浊的灰色,看人的时候像在打量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让我猜猜,”黑泽瞬说,“您亲自来,是为了那幅画?还是为了……七年前的旧账?”
“都是。”中也说,“画要拿回来,你的命,我也要收。”
黑泽瞬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笑了,笑容里有种令人不安的疯狂。
“您还是和七年前一样,直接,暴力,不懂得变通。”他说,“但您知道吗?时间是最伟大的老师,七年里,我学会了新的东西。”
他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
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剧院里回荡。
下一秒,时间停止了。
不是局部,是整个世界。
空气凝固,尘埃悬停,光线静止,连声音都消失了,绝对的、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一切。
七秒钟。
黑泽瞬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走下舞台,走到中也面前。
中也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钴蓝色的眼睛还睁着,但瞳孔里没有任何神采,像两枚漂亮的玻璃珠。
黑泽瞬仔细端详着他的脸。
“真年轻啊。”他轻声说,“才二十二岁,就成了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您知道吗?七年前我就觉得,您和您那位搭档,都会死得很早,因为你们太耀眼了,耀眼的东西在黑暗里活不长。”
他伸出手,想碰中也的脸。
但指尖在距离皮肤一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因为重力场还在。
即使时间停止,中也周身依然环绕着一层薄薄的、几乎看不见的重力屏障,那是他本能的防御,深入骨髓的战斗习惯。
黑泽瞬皱了皱眉。
“麻烦。”
他后退两步,从怀里掏出一把特制的匕首——刀刃是暗红色的,上面刻着细密的符文,专门用来破除异能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