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尚角
宫尚角“远徵,”
宫尚角“有件事我不方便做,需要麻烦你帮我做”
宫远徵“哥你说,什么事?”
宫尚角“去女客院把上官浅接回来”
宫远徵擦手的动作一顿,抬头,眼里是不解
宫远徵“接新娘?这么快?”
宫尚角“已经定下的事,早也好晚也好有什么区别?”
宫远徵“是没什么区别”
宫尚角“而且必须是你,其他人我不放心”
宫远徵“哥,大家都知道她是你的新娘,她会有什么危险?”
宫尚角“我不是怕她有危险,我是怕别人有危险”
看着弟弟一脸迷茫的样子,宫尚角继续道
宫尚角“远徵,上官浅和云为衫,你觉得谁漂亮”
宫远徵听着哥哥的话,心里想了想实在勾勒不出清晰的样子,又因为这问题确实不好回答,只能敷衍道
宫远徵“都都挺漂亮的”
宫尚角“那和狸儿比呢”
宫远徵“和她,比什么,她一个药仆”
宫尚角看着宫远徵言不由衷,羞涩的神情,笑了笑,
不过宫远徵确实有事,昨夜后山送来的异变植株样本,他还没验完。
宫尚角“所以她们各有各的危险”
他顿了一下
宫尚角“新娘子底细不明,万一是淬了毒的刀,放在谁身边,都不如放在你我眼前看着稳妥。金复他们,未必看得住,也未必…扛得住。”
宫远徵听懂了。
不是护卫,是押送,更是审视。
宫尚角“把‘狸儿’那丫头也带上吧。”
宫尚角又道,语气随意得像在说今天天气,
宫尚角“她总在徵宫闷着也不好,你既教她认药,也让她认认人。”
宫远徵“带她?”
宫远徵像被踩了尾巴,声调都高了些
宫远徵“她一个药仆,整日跟着我像什么话!接新娘又不是采药,带个累赘做什么?”
他耳根有些不易察觉的热,话却说得又冷又硬。
宫尚角嘴角再次弯了一下,那弧度极快便隐没在惯常的冷峻之下。
他没接弟弟这显而易见的别扭话茬,只摆了摆手
宫尚角“快去快回。”
语气不容置喙。
宫远徵盯着哥哥,终究还是没再反驳。
他走到门口,脚步停了一瞬,
像是挣扎,最终却也没拐去徵宫叫人,只独自一人,踏进了迷蒙的雾气里。
女客院落比徵宫更显清寂,高高的院墙隔出一方压抑的天地。
宫远徵站在院中,不多时,一个身着月白云纹衣裙的女子便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
上官浅。
她走到宫远徵面前,盈盈一礼,姿态无可挑剔,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上官浅“有劳徵公子亲自前来。执刃他…可是公务繁忙?”
她抬眼,目光轻轻掠过宫远徵年轻却冷峻的脸,
眼底有一丝恰到好处的失落和更多的探究。
宫远徵最烦这种弯弯绕绕,尤其这眼神让他想起某些擅长伪装的毒虫。
他不耐地蹙眉
宫远徵“哥哥有事。走吧,”
说罢转身就要走。
上官浅“徵公子”
上官浅忙唤道,脚下似乎被裙摆绊了一下,
轻“呀”一声,身子便软软朝宫远徵这边歪倒过来。
宫远徵反应极快,几乎在她动的瞬间就侧身后撤,只伸出一臂虚挡了一下。
上官浅的手看似慌乱地在他臂上借力一撑,站稳了身子,
脸上飞起薄红,更显娇怯
上官浅“多谢徵公子…是我失礼了。”
宫远徵“你想问什么?”
上官浅我想问角宫有多远,我怕执刃等久了
宫远徵“哥哥倒是不急,倒是你挺急的”
宫远徵收回手,指尖几不可察地捻了捻,刚才那一瞬间,他腰间暗器囊袋的系绳似乎被极灵巧地勾了一下。
他心头掠过一丝异样,但上官浅已低眉顺眼地跟了上来,神色如常。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穿过一片稀疏的竹林,能听到不远处山涧流水的潺潺声。
气氛僵冷。
上官浅忽然停下脚步,柔声道
上官浅“徵公子,可否容我回女客院落片刻?有件要紧东西忘了拿。”
宫远徵“什么东西?”
宫远徵停下,回头看她,眼神审视
宫远徵“角宫什么没有,缺你那点物什?”
上官浅抬起眼,这回目光里带上了点真切的笑意,还有一丝难以捉摸的戏谑
上官浅“是…特意为执刃备的一份心意,旁的替代不得。”
她顿了顿,眼波在宫远徵那张犹带少年气的脸上转了转,忽然又轻笑
上官浅“徵公子年纪虽小,可既然已有了未婚妻子,总不至于…对这点男女间的心意,也一窍不通吧?”
宫远徵“你!”
宫远徵的脸“腾”地红了。
他何时被人外人这样直白又隐含调侃地戳过婚事?
那西洲的公主,不过是信纸上一个模糊的影子,与“男女之情”几个字放在一处,让他觉得别扭又莫名焦躁。
他瞪着上官浅,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驳斥这绵里藏针的话。
正在这时,竹林小径另一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伴着轻微的喘息。
曲小枫“徵公子!”
是狸儿。
她跑得有些急,额发被薄汗沾湿了几缕,贴在光洁的额角,脸颊泛着红晕。
阿渡紧跟在她身后半步,沉默得像道影子。
小枫的目光先落在宫远徵身上,随即飞快地扫过他旁边的上官浅,
最后定格在两人之间那不算亲近但也绝不疏远的距离上,胸口微微起伏,也不知是跑的,还是气的。
她本是听前院洒扫的金健随口嘀咕了句“徵公子替角公子去女客院接人了”,
心里不知怎的就咯噔一下。
想起之前几次在徵宫附近“偶遇”上官浅,这新娘看着温婉,
眼神却总若有似无地往宫远徵身上飘,有次不知说了什么,竟让这木头似的宫三公子都极淡地勾了下嘴角。
小枫越想越不是滋味,扯了阿渡就寻了过来。
没想到,一来就撞见上官浅对着宫远徵言笑晏晏,而宫远徵居然…
脸红了?
小枫那股无名火“噌”地就窜了上来。
她几步走到近前,也不看宫远徵,琥珀色的眸子直直盯住上官浅,
开口便是石破天惊的一句:
曲小枫“上官姑娘,你这左一次右一次的,到底是中意角宫的宫二先生,还是眼前这位徵宫的宫三公子?”
她声音清脆,字字分明,在这寂静的竹林边显得格外响亮
曲小枫“又或者,两位宫家出色的公子,你都想要?”
上官浅脸上的柔婉笑意瞬间凝固了。
她自认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应对过各种机锋,
却从未遇到过如此不按常理、直白到近乎粗鲁的诘问。
这“狸儿”姑娘,不过是个药仆,哪来的底气和这般惊人的莽直?
她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接话,那完美的面具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小枫见她噎住,心里那口气顺了些,倒也不想真把她逼到墙角。
她瞥了一眼宫远徵,见他似乎默许上官浅回去取东西,便也侧身让开了路,没再阻拦。
上官浅如蒙大赦,勉强维持着仪态,匆匆一礼,
转身便朝女客院落方向快步走去,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有些仓皇。
待上官浅走远,小枫才把目光彻底转向宫远徵。
她上下打量着他,像是要在他身上盯出个洞来。
宫远徵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方才被上官浅调侃的余恼未消,又被她撞见这尴尬场面,
心头一阵莫名的虚,下意识避开了她的视线。
宫远徵“看什么?”
他硬邦邦地问。
小枫没答,目光落在他腰间。
那里本应悬着那只他从不离身的玄色暗器囊袋,此刻却是空的。
曲小枫“你今日怎么没带你的‘宝贝袋子’?”
她问,纯粹的疑惑。
宫远徵闻言一怔,下意识低头去看腰间,空荡荡的。
电光石火间,刚才上官浅“摔倒”时那看似慌乱的一扶、指尖细微的勾扯感,骤然清晰!
他脸色一变,再顾不上其他,丢下一句“在这等着!”,
身形已如离弦之箭,朝着上官浅离开的方向疾追而去。
衣袂带起的风,掠过小枫的面颊。
小枫完全懵了,不明白怎么一句话就让宫远徵这么大反应。
但她没犹豫,对阿渡说了声“快跟上!”,
也提着裙子追了过去。
阿渡沉默地提速,几乎与她并肩。
前面的上官浅并未走远,听到身后迅疾逼近的脚步声,心知恐怕是败露了。
她不敢回头,眼角余光飞速扫过路旁。
山涧就在不远处,水流潺潺,岸边是茂密的灌木草丛。
她心一横,趁着转弯的视觉死角,手腕极其巧妙而迅速地一抖一甩,
那小小的玄色囊袋便划出一道低矮的弧线,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涧边一丛茂密的水草之中,
连水花都未溅起多少。
她刚稳住身形,整理好表情,宫远徵已如一阵冷风,拦在了她面前。
宫远徵“东西。”
宫远徵伸出手,声音比山涧的水还冷,眼神锐利如刀,刮在上官浅脸上。
上官浅后退半步,脸上已换作了全然的惊惶与无辜,眼圈瞬间就红了
上官浅“徵公子…这是何意?我不明白…”
宫远徵“我囊袋里的暗器,淬的毒见血封喉,每一枚都有特殊标记。”
宫远徵逼近一步,少年身量已不小,阴影罩下来,带着压迫感
宫远徵“方才只有你近过我的身。交出来,否则…”他目光冰寒地扫过她的衣袖
曲小枫“我不介意亲自搜。”
上官浅脸色白了白,似是被他话里的冷酷和“搜身”二字骇到,
身子微微发抖,泪珠在眼眶里滚着,欲落未落,端的是一副受尽欺凌的柔弱模样,
上官浅“徵公子,你怎能如此冤枉浅浅…我真的没有拿…”
曲小枫“徵公子!”
小枫喘着气,终于也追到了。
她手里正攥着个湿漉漉的玄色小袋子,一脸的困惑和茫然
曲小枫“你跑那么快干什么?你这袋子,怎么掉在那边草丛里了?是不是你自己没系好?”
她举着那囊袋,正是宫远徵丢失的那个。
袋身沾了草叶和涧边的水渍,系绳松散,看起来真像是不慎滑脱掉落。
宫远徵看着那袋子,又看看眼前泫然欲泣、柔弱不堪的上官浅,
再看看小枫全然不解、甚至带着点“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无奈眼神,
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一把从小枫手里夺过囊袋,指尖一摸,
里面暗器一枚不少,标记也无误。
难道…真是自己多疑了?
方才那勾扯感是错觉?
这袋子真是自己不小心松脱,又恰巧滚落到了草丛里?
他盯着上官浅,女子泪眼盈盈,怯生生地与他对视,看不出半分破绽。
半晌,宫远徵终是冷哼一声,侧身让开了路,语气依旧不善
宫远徵“快去快回别再耍花样。”
上官浅如蒙大赦,连连躬身,哽咽道
上官浅“谢、谢谢徵公子…”
她低着头,快步从宫远徵身边走过,朝女客院落走去。
就在她转身背对两人的刹那,脸上那惊恐委屈的神色如潮水般褪去,
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漠然。
眼底深处,一丝凌厉的杀机悄然闪过。
这个叫“狸儿”的药仆…三番两次,坏她的事。
留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