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徵宫偏院的小厅里，气氛有些微妙。

精致的早膳摆在桌上，小枫和阿渡相对而坐，有说有笑地品尝着。

小枫咬了一口甜糯的桂花糕，故意提高了一点声音，

眼睛却瞟向门口那道若隐若现的玄色身影

曲小枫“阿渡，你说这早膳是给谁准备的呀？是不是给那个‘不知羞’、‘只会添麻烦’的人准备的呀？”

阿渡抿嘴笑，配合地点头。

门口，宫远徵僵着身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晨露打湿了他的肩头，显是已站了许久。

落荒而逃的羞窘还未散尽，此刻听着里面轻松的笑语，

对比自己的心焦，更是五味杂陈。

小枫见他不答，又慢悠悠喝了口粥，声音清脆

曲小枫“徵公子，您还让不让我这个‘废物’走了？我好早点给您腾地方呀。”

这话像根小刺，精准扎在宫远徵最别扭的那处心结上。

他脸颊猛地一热，几乎能想象出她此刻促狭的表情。

他想说“不许走”，可那三个字在喉咙里滚了几滚，终究被骄傲和狼狈堵着，吐不出来。

他想反驳又显得此地无银。

最终，他只是把拳头攥得更紧，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依旧沉默地立在门外，像个犯了错却不肯认罚的倔强石雕。

小枫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应，心里那点小小的期待落了空，撇了撇嘴。

但很快，她又重新和阿渡说笑起来，仿佛门口那人根本不存在。

银铃般的笑声毫无障碍地飘出来，更衬得门外一片死寂的冷清。

宫远徵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看着窗纸上她偶尔晃动的、鲜活的身影，

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的认知狠狠撞进心里

他不想她走。

无论是因为她带来的麻烦、不可知的危险，还是那个恼人的“师傅”，

他都不能忍受她就此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可是，让她这样不明不白、以一个“小药仆”的身份待在危机四伏的宫门，

也绝非长久之计。

一个念头，在他纷乱的思绪中逐渐成形，

带着他独有的、别扭的关切方式。

午后，徵宫那间总是弥漫着苦辛药味的书房。

宫远徵将《百草初识》再次推到小枫面前，

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恢复了平日那种公事公办的冷淡

宫远徵“既然暂时留下，就别真当自己是废物。从今天起，每日辨识十种基础毒草，记清性状、毒性、解法。错一样…”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她纤细的手腕

宫远徵“错一样，就试一样。”

小枫看着他，心里明白这大概是他能想出来的、最“合理”的留人方式了。

她其实不爱这些苦涩的草药和危险的毒物，

但为了留下来，也为了能更多地了解他的世界，

她点了点头，翻开书页，神情异常专注。

教学的过程远比宫远徵预想的顺利。

小枫虽无基础，但那种与生俱来的敏锐直觉和近乎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让他暗暗惊讶。

她总能抓住一些特征性的细节，甚至能凭直觉模糊地判断出某些药材的大致药性偏向。

当她第三次准确无误地复述出一种冷僻毒草的性状时，

宫远徵看她的眼神，除了惯常的审视，

终于染上了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认可。

宫远徵“今天就到这里。”

他合上书，起身去取架子高处的另一卷图谱。

就在这时，小枫想帮忙收拾桌案上的瓶瓶罐罐，

手肘却不小心碰倒了一个半敞的青瓷小瓶，

里面暗绿色的粘稠药汁眼看就要倾泻在她刚换的浅色裙裾上。

宫远徵“小心！”

电光石火间，宫远徵甚至没看清自己的动作，身体已先于意识做出反应。

他猛地回身，长臂一伸，牢牢攥住她的手腕，将她向自己这边用力一带。

小枫惊呼一声，猝不及防地撞进他怀里，

额头磕到他坚实的胸膛，淡淡的、清苦的药草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药瓶“哐当”摔在地上，浓稠的药汁泼洒了一地，腐蚀着地面，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两人都愣住了。

小枫仰起头，能看到他线条流畅的下颌和微微滚动的喉结，

宫远徵则僵硬地感受着怀里温软的身躯和手腕处传来的细腻触感，那热度烫得他心慌。

他猛地松开手，将她稍稍推开，自己后退一步，耳根已红透。

宫远徵“笨手笨脚！”

他偏过头，低声斥道，语气却没什么威慑力，反而有些仓促。

小枫也红了脸，讷讷地蹲下身想帮忙清理。

宫远徵皱皱眉，也蹲了下来，拿出特制的药棉和中和剂。

两人一时无话，只默默处理着狼藉。

就在宫远徵伸手去擦拭一块溅到桌角的药渍时，袖口微微上缩。

小枫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他的手腕内侧，忽然定住了。

那里，有一道颜色很淡、却依旧清晰的旧疤痕，蜿蜒如细小的蜈蚣。

她微微一滞。

记忆瞬间被拉回那些泛黄的信纸。

多年前，信里的“远徵哥哥”曾用平淡的语气提起

宫远徵“七岁时打翻药碗，碎瓷划了手腕，流了很多血，自己胡乱包扎，如今只留了道丑疤。”

位置、形状、甚至那平淡描述下可能隐藏的孤独无助…

都与眼前这道疤痕严丝合缝地重叠。

鬼使神差地，小枫伸出了手，指尖轻轻触碰上那道疤痕。

冰凉的指尖落在温热的皮肤上，两人都是一颤。

曲小枫“这里…小时候留下的吗？”

她声音很轻，带着心疼。

宫远徵浑身僵硬，几乎动弹不得。

手腕处的触感清晰得可怕，她的指尖那么软，那么轻，却仿佛带着电流，一路窜到他的心底。

他想抽回手，却被她轻轻按住。

曲小枫“是不是…很疼？”

小枫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一种感同身受的酸涩

曲小枫“你小时候，是不是总是一个人？哥哥很忙，不能常常陪你，你就一个人练功，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对着这些毒草…是不是很苦？”

她的话，一字一句，都精准地敲打在他内心最孤独、最不愿示人的角落。

那些寂寞，有人能懂。

宫远徵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清晰的心疼和温柔。

那眼神融化他周身所有的尖刺和寒冰。

汹涌的、陌生的热流冲垮了他所有的防御。

他听出了她的心疼，不是讨好，不是怜悯，

而是源于一种最深切的懂得和…在意。

小枫看着他骤然柔软下来、甚至带着一丝脆弱和茫然的眼神，

心尖又酸又涨。

一时情难自禁，她低下头，温软的脸颊轻轻印在那道旧伤痕上，仿佛这样就能他经年的孤独与伤痛。

皮肤接触到皮肤的刹那，宫远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那一点温热柔软的触感上。

他看着她低垂的、微微颤动的睫毛，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泛着自然嫣红的唇…

从未有过的强烈冲动

他想吻她。

呼吸骤然加重，眼神深邃得近乎危险，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前倾。

空气都凝固、火花即将迸溅的刹那

金复“徵公子！”

书房外，响起金复恭敬却清晰的声音

金复“角宫主请您即刻过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冷水泼头，将宫远徵从迷乱的边缘拽回现实。

他猛地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刚才差点做了什么，

顿时脸色爆红，慌乱几乎是从地上一跃而起，

连退好几步，撞到了身后的药柜也浑然不觉。

宫远徵“知、知道了！”

他朝着门外仓促地应了一声，声音都变了调。

他甚至不敢再看小枫一眼，转身几乎是踉跄着、同手同脚地夺门而出，

眨眼间就消失在走廊尽头，比逃去厨房时还要狼狈万分。

书房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淡淡的药香，和地上还未完全清理干净的污渍。

小枫慢慢站起身，又看了看空荡荡的门口。

回想他刚才那震惊、慌乱、羞窘到极点的模样，

还有他前倾时那双深邃眼眸里一闪而过的、近乎掠夺的炽热…

她先是愣住，随即，了然的、带着甜蜜和狡黠的笑意，缓缓爬上她的嘴角，

越漾越开，最后终于忍不住，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清脆悦耳，满是发现秘密的欢喜。

听到动静的阿渡寻了进来，看到满地狼藉和独自笑得开怀的公主，疑惑地问

阿渡“公主？”

小枫转过身，眼睛亮晶晶的凑到阿渡耳边，

用气声悄悄说，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得意和甜蜜

曲小枫“阿渡，我发现…宫远徵他，好像有点喜欢我。”

似乎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