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远徵看到哥哥在门口等他,便快步把粥给阿渡,
宫尚角“那管事,你打算何时审?”
宫尚角直接切入正题,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肃,
宫远徵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思索片刻
宫远徵“他下巴被金繁卸了,需先接上,但为防他再行咬舌或服毒之举,需用特制的软颚扣和束缚。我房中有现成的器具,最快明日天亮便可准备妥当。只是…”
宫远徵“他既能接触到百草萃原料,又能弄到那特制的毒烟,背后定然有人。严刑逼供或许能让他开口指认,但也可能打草惊蛇,让幕后之人断尾自保。”
宫尚角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宫尚角“既如此,明日准备妥当后,先不必用重刑。攻心为上。他既怕死,便让他知道,有些事,死了反而解脱不了。那‘翎’字标记是突破口,他家中老小,或许也是突破口。”
他顿了顿
宫尚角“子羽那边,我会让他旁听,你只管按你的方式来,不必顾忌。”
宫远徵“是,哥。”
宫远徵应下,心中已有计较。
正事谈完,气氛微松。
宫尚角看着他依旧微锁的眉头,忽然道
宫尚角“今夜你便留在徵宫,不必来角宫了。那边有金复。这边…需要人守着。”
宫远徵猛地抬眼,有些讶异于兄长的安排,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理解的熨帖。
他确实不放心离开,哪怕都在宫门。
宫远徵“…好。”
#宫尚角“她既无性命之忧,你也不必过于忧心。”
宫尚角难得地多说了两句,目光望向寝殿的方向,意有所指
#宫尚角“只是,既将人留在了身边,有些责任,便不仅仅是医治伤病那么简单。”
宫远徵心头一震,似懂非懂。
哥哥指的是什么责任?保护她安全?
他没敢深想,只郑重道
宫远徵“我明白,哥。我会看顾好她。”
宫尚角不再多言,拍了拍他的肩膀,
转身离去,玄色的身影很快融入夜色。
宫远徵在原地站了片刻,夜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也让他翻腾的心绪稍稍冷却。
他转身,快步走回寝殿。

殿内,阿渡已经不在,只有小枫一人靠在床头。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看到是他,眼睛微微亮了一下。
宫远徵“怎么起来了?不多躺会儿?”
宫远徵走上前,语气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了些许,
目光习惯性地先落在她脖颈敷着的药膏上,又探向她的腕脉。
曲小枫“躺得骨头都酸了。”
小枫小声抱怨,任由他手指搭在自己腕上,
那微凉的触感让她脸颊有些发热
曲小枫“而且,有点睡不着。”
指下脉搏平稳了许多,宫远徵稍稍安心,收回手
宫远徵“脖子还疼吗?”
曲小枫“上了药,好多了,凉丝丝的。”
小枫如实回答,看着他眼底未散的疲惫和关切,心里软成一片,忽然问
曲小枫“执刃…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她想起宫尚角离去前那意味深长的目光。
宫远徵在她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摇了摇头
宫远徵“说了审讯管事的事。其他的…”
他顿了顿,想起哥哥说的勇敢执着,还有自己心中那理不清的烦乱,最终只是道
宫远徵“没什么。哥哥只是…让我照顾好你。”
他避开了那个让他心跳失衡的话题。
看着她清澈却带着些许疲惫的眼睛,
他只要她现在安然无恙地在这里,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小枫听他这么说,悄悄松了口气,又有点说不清的失落。
她垂下眼,玩弄着被角
曲小枫“今天…又给你添麻烦了。要不是我拖后腿,你肯定能抓住那管事,也不会…”
宫远徵“胡说八道。”
宫远徵打断她,语气有点硬,但眼神却不像责备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
宫远徵“是我没护好你。”
这句话说出口,带着沉甸甸的自责。
小枫心头一颤,连忙抬头
曲小枫“不是的!是我自己太没用了,一点毒烟就…”
她看到他眼中清晰的自责,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只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她来到宫门,本是想看看他,想任性一回,
却没想到会卷入这样的风波,更没想到会让他如此担心和…愧疚。
宫远徵“以后,跟紧我。”
宫远徵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像是在做一个承诺,又像是在对自己下令,
宫远徵“再遇到危险,躲在我后面,记住了吗?”
小枫怔怔地看着他,烛光在他认真的眉眼上跳跃,
那双总是带着三分冷意七分疏离的眼眸,
此刻映着她的影子,清晰得让她心跳加速。
她乖乖地点了点头,小声道
曲小枫“记住了。”
寝殿内安静下来,只有烛花偶尔噼啪作响,
一种微妙而安宁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淌。
宫远徵“睡吧。”
宫远徵起身,将烛台挪远了些,光线变得昏暗柔和
宫远徵“我就在这里守着。”
他没有离开,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外间或书房,
而是就在离床榻不远处的软榻上坐了下来,背靠着墙壁,闭上了眼睛,俨然一副守夜的姿态。
小枫看着他线条流畅的侧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柔和了些许,
心里那点酸涩被巨大的暖意取代。
她慢慢滑进被窝,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极小声道
曲小枫“徵公子…”
宫远徵“嗯?”
他没睁眼。
曲小枫“…谢谢你。”
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守着我,谢谢…让我觉得,来这里或许不是个错误。
宫远徵的睫毛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没有回应,
只是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弯了一下,又迅速抿平。
二人都觉得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
夜,还很长。
寝殿内,一个重伤初愈的少女渐渐沉入安稳的梦乡;
一个承诺了守护的少年,在疲惫与纷乱的心绪中,依旧保持着警醒。
宫尚角站在角宫的高处,望着天际将明未明的鱼肚白,目光沉静而深远。
他选定了上官浅,这一步棋已然落下,接下来,
便是要看这棋盘上的众生,如何应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