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怀疑

廊下的阴影浓重，将小枫脸上变幻的神色遮掩大半，

只余一双明亮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委屈、不解和一丝罕见的自我怀疑。

她看着那扇合拢的门，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宫远徵难得轻快些的说话声，

心里像堵了一团湿棉花，又闷又涩。

手里的糕点被她无意识地捏来捏去，早已没了形状。

阿渡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疼地轻声劝道

阿渡“公主，你别胡思乱想。徵公子对那上官浅，不过是碍于她新娘的身份，客气一句罢了。他心里…”

曲小枫“他心里怎么想，我怎么知道？”

小枫打断她，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

曲小枫“你看他，对别人都能缓和脸色，哪怕只是那么一下。对我呢？不是嫌我吵，就是骂我笨，说我不知羞…就算、就算有时候好像…好像也没那么凶，可那也像是不得已，因为哥哥说了要他‘负责’。”

她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眼圈又有点红，

曲小枫“阿渡，我是不是…真的挺惹人烦的？不像那些中原姑娘，温柔又会说话。”

阿渡急了，握住她的手

阿渡“公主！你怎么能这么想自己？徵公子他、他可能就是…就是性子别扭，不会表达！”

曲小枫“不会表达？”

小枫抽了抽鼻子，想起他刚才对上官浅那一闪而过的缓和，心里更酸了

曲小枫“他明明就会！只是不对我而已。”

她颓然地靠在冰凉的廊柱上，第一次对自己一直以来理所当然的“未婚夫妻”关系产生了动摇

曲小枫“阿渡，你说…他如果知道我是曲小枫，会怎么样？会因为婚约，对我客气些？还是…更觉得我是个麻烦，一个甩不掉的、被硬塞过来的责任？”

阿渡看着自家公主眼里那点光芒黯淡下去，又是心疼又是着急，脱口而出

阿渡“公主，既然你这么在意，为什么不告诉他呢？告诉他你就是西洲九公主，是他的未婚妻！你看角公子不就对你很好吗？徵公子若是知道了，定然也会…”

曲小枫“不要！”

小枫猛地摇头，反应激烈

曲小枫“不能说！”

她眼神有些慌乱，又带着固执的倔强

曲小枫“现在告诉他，算什么？让他因为那一纸婚约来对我好吗？那和那个上官浅借着由头接近他有什么区别？我要的不是‘未婚妻’这个名分换来的客气或者责任！”

她声音低了下去，透着迷茫和一丝脆弱

曲小枫“我想要他喜欢的是‘狸儿’，是现在这个有点吵、有点笨、会受伤、会惹他生气的我。”

曲小枫“如果他连这样的我都…都谈不上喜欢，那知道我是曲小枫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多了一层枷锁罢了。”

她想起十年书信里那个虽然冷淡却会认真回应她每一句废话的“宫远徵哥哥”，

又想起眼前这个活生生的、对她凶巴巴却又会背她、会因她受伤而紧张的宫远徵。

哪一个更真实？

哪一个才是她想要的？

她原本以为理所当然的联结，此刻却变得模糊不清。

阿渡被问住了，她看着小枫眼中清晰的痛苦，

明白公主不是在闹脾气，而是真的伤心和困惑了。

她笨拙地替小枫擦掉眼角渗出的泪花，放缓了声音

阿渡“那…公主打算怎么办？就这么自己闷着难过吗？我看徵公子对你，并非全然无意。他那么紧张你的伤…”

小枫吸了吸鼻子，用力把剩下的糕点塞进嘴里，

胡乱嚼了几下咽下去，像是要把所有委屈也一起吞掉。

她抬手用力抹了把脸，眼神重新变得执拗起来，

只是那执拗深处，还藏着一丝不自信的忐忑。

曲小枫“我才不要闷着！”

她站起身，虽然伤口还疼，却努力挺直了背

曲小枫“阿渡你说得对，我不能这么瞎想。他别扭，那我就…那我就让他习惯！习惯到离不开！”

她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宣布一个重大的决定

曲小枫“婚约是我的底牌，不能随便打出去。但‘狸儿’……‘狸儿’可以做的事情很多！他不是嫌我吵吗？我偏要在他面前晃！他不是觉得我不懂药吗？”

曲小枫“我…我学不会深的，我还认不全那些草吗？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亲口承认，‘狸儿’不比任何人差！也要让他…让他看到我就笑，不是对别人那种，是只对我一个人的笑！”

她说得气势汹汹，可微微颤抖的尾音还是泄露了心底的没底。

这更像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豪赌，赌的是她十年的惦念，

赌的是她第一眼就怦然心动后的全部勇气，

赌的是宫远徵那颗被层层包裹的心里，

是否真的有一处，能被她这道横冲直撞的光照亮。

阿渡看着她重新燃起斗志，哪怕是强撑的模样，

心里松了口气，又涌上更深的怜惜。

她用力点头

阿渡“嗯！公主想怎么做，阿渡都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