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洒在徵宫偏院的床榻上。
曲小枫揉着眼睛坐起身,一眼便瞧见床边的衣架上挂着一套崭新的衣裙
并非昨日哑婆给的粗布衣裳,而是一袭水红色的齐胸襦裙,
衣襟和袖口用银线绣着细密的缠枝花纹,裙摆处还有几只栩栩如生的彩蝶。
旁边的小几上,摆着一对赤金镶红宝石的蝴蝶发簪,并一串玲珑剔透的琉璃珠链。
她愣住了,光着脚跳下床,指尖轻轻抚过柔软光滑的衣料。
这是她昨天提过的。
配角女“姑娘醒了?”
哑婆推门进来,手里端着温水,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用手势比划着
衣服是远徵公子吩咐准备的。
小枫心里像是打翻了一罐蜜,甜得冒泡。
她急急地洗漱更衣,哑婆帮她梳了个简单的双鬟髻,簪上那对蝴蝶簪。
镜中的少女明艳娇俏,眼眸亮如星辰。
曲小枫“阿婆,远…徵公子呢?”
她忍不住问。
哑婆指了指徵宫深处的方向,又比划了一个捣药的动作。
药房!
小枫想起昨日他从一个方向出来,顿时雀跃起来。
她还没用早膳,肚子咕咕叫,但想见他的念头更强烈。
她对哑婆摆摆手

曲小枫“我去找他一起用膳!”
说罢,拎起裙摆就往外跑。
哑婆急得直跺脚,想追上去告诉她药房是禁地、公子最不喜人打扰,
可小枫像只欢快的雀儿,转眼就跑出了院子。
正巧遇到寻来的阿渡,小枫拉着她
曲小枫“阿渡,去药房!”
阿渡迟疑一瞬,见小枫兴致勃勃,便一起去。
两人穿过回廊,跑到徵宫最僻静的一处院落前。
门紧闭着,隐约能闻到里面传来的复杂药香。
小枫没多想,满心都是让他看看自己穿新衣裳的模样,伸手便推开了门
宫远徵“谁准你进来的!滚出去!”
一声冰冷暴怒的厉喝伴随着破空之声骤然响起!
小枫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右肩胛处一阵剧痛,
整个人被那股力道带得向后踉跄,直直摔倒在地。
曲小枫“唔”
她痛得眼前发黑,低头看去,一枚泛着幽蓝光泽的菱形暗器正嵌在她肩头,
鲜血迅速染红了崭新的水红衣裙。
药房深处,宫远徵站在巨大的药柜前,手中还拿着一株未处理完的毒草。
当他看清门口倒下的人是谁时,脸上的怒意瞬间冻结,化作一片空白。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停了一瞬。
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身体已经先于思绪冲了过去。
阿渡正扶起小枫,宫远徵一把将人夺过,打横抱起。
触手一片温热的黏腻,他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宫远徵“你…”
他低头看着怀里疼得脸色惨白、睫毛上沾着泪珠的少女,
胸腔里翻腾着陌生的恐慌和更汹涌的怒火,
宫远徵“你不知道这里不能进吗?!”
小枫疼得浑身发颤,委屈和疼痛让她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却还是抽抽噎噎地回答
曲小枫“我…我想和你一起用早膳…”
说完,便虚弱地将额头抵在他颈窝,整个人缩进他怀里。
宫远徵所有训斥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怀中的人那么软,滚烫的眼泪灼着他的皮肤,
鲜血的气息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
像阳光又像青草的味道,一股脑冲进他的感官。
他本该立刻推开她,可手臂却不听使唤地将她抱得更稳。
这时,哑婆气喘吁吁地追到门口,看到屋内情景,吓得几乎瘫软。
宫远徵“你是怎么当差的?!”
宫远徵的怒火瞬间找到了出口,眼神凌厉如刀射向哑婆

宫远徵“连个人都看不住!”
哑婆慌忙跪下,连连摆手比划,意思是自己没来得及说。
宫远徵也知道这事怪不得哑婆,女孩那莽撞的性子…
他压下心头烦乱,瞥见她肩头的血色仍在蔓延,
那暗器上的毒虽不致命,但对她这样毫无内力根基的人而言,足以伤及元气。
宫远徵“去,立刻叫两个伶俐的侍女过来,贴身照料她起居,寸步不离!”
他冷声吩咐候在门外的侍卫,又补充道
宫远徵“再去库房取上好的白山参和灵芝来。”
哑婆连忙领命而去,转身时,脸上却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公子方才那慌乱心疼的眼神,她可是看得分明。
宫远徵被哑婆那一眼看得有些窘迫,
当即沉下脸,对怀里意识有些模糊的小枫硬邦邦道
宫远徵“在我身边,连最基础的草药医理都不懂,就是找死。”
他对跟进来的另一个侍女道
宫远徵“去我书房,把东边书架最下层那本《百草初识》拿来”
说完,他目光落在小枫因失血而苍白的嘴唇上,
顿了顿,又低声对另一名下人吩咐
宫远徵“早膳…准备些补血的药膳,一起送到她房里。”
他抱着小枫大步走向她的房间,小心地将她放在床上。
处理伤口、起出暗器、上药包扎,他动作快得惊人,指尖却稳得出奇。
小枫疼得直抽气,脚无意识地蹬着被子,带着哭腔小声抱怨
曲小枫“疼…好疼…”
宫远徵手下动作一滞,心头那阵陌生的拧痛感又来了。
他沉默着加快动作,包扎好后,拉过锦被给她盖好,语气依旧冷硬,
却少了几分锋利
宫远徵“背熟那本《百草初识》。错一味,”
他盯着她泪汪汪的眼睛
宫远徵“便亲自试一味药的滋味。”
小枫扁着嘴,却还是乖乖点头。
为了能留在他身边,再难也得学。
几乎同一时刻,宫门女客院落。
宫子羽站在来到云为衫房前,敲响了门。
门开,露出一张清丽平静的脸。
宫子羽“云姑娘。”
宫子羽露出他惯常的、带着几分纨绔气的笑容,手里拿着被还回的面具
宫子羽“我帮你换一碗,这碗有颗老鼠屎”
宫远徵刚将小枫安顿好,便有执刃殿的侍卫来传,说执刃有请。
执刃殿内气氛凝滞。
宫子羽手中端着一碗药茶,正是“白芷金草茶”。
他质问宫远徵为何要毒害待选新娘,言辞激烈。
宫远徵看着宫子羽那副自以为抓住把柄的蠢样,
连反驳的兴致都提不起,只觉得厌烦。
这蠢货,被人利用了不知,这会儿又以为抓住了自己的把柄。
正僵持间,殿外有侍卫急报,角公子回山了。
宫远徵“执刃,我想先行一步去迎接哥哥”
执刃看着年龄最小却争气优秀的宫远徵点了点头。
宫远徵瞬间将方才的争执抛诸脑后,快步走出执刃殿。
宫门外,宫尚角一穿着玄色斗篷坐在马上,风尘仆仆却难掩威严。
见到弟弟,他冷峻的眉眼柔和了些许。
宫远徵“哥!”
宫远徵迎上去,兄弟二人一同回角宫。
路上,宫远徵将昨夜宫子羽私自放走新娘、
今早又拿药茶发难的事说了,语气满是不屑。
宫远徵末了才问
宫远徵“公主那边,可有新消息?”
宫尚角眼神一黯,摇了摇头
宫尚角“还是没有公主的确切音讯。”
宫远徵袖中的手指微微蜷起,联想到那个莽撞闯入药房、
此刻正虚弱躺在床上的身影忽然闪过脑海,带来一阵莫名的烦躁和…担忧。
宫尚角将弟弟细微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
并未多言。
回到角宫,他听心腹侍卫低声禀报了今早徵宫发生的意外。
那位叫“狸儿”的西洲姑娘误入药房受伤,远徵少爷亲自救治,似乎颇为紧张。
宫尚角端起茶杯,眸色深沉。
上次他外出任务,未能得见这位弟弟“捡回来”的姑娘。
看来,得找个机会,亲自见见了。
徵宫偏院,小枫靠坐在床头,肩上的伤处被妥帖包扎,依旧隐隐作痛。
她面前摊开着那本厚厚的《百草初识》,各种草药图形和文字看得她头晕眼花。
她自幼不爱这些,为了宫远徵才勉强学了些皮毛。
哑婆端来几味需要分拣的药材,
其中有两味晒干后外形极为相似,都呈暗褐色薄片。
小枫皱着鼻子,分别拿起嗅了嗅。
一味气息微辛,带着淡淡的土腥;
另一味…
她蹙眉更深,除了土腥,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类似于陈旧铁锈的冷冽气息。
曲小枫“这味道…有点不一样。”
她指着后者,不确定地说。
正巧宫远徵处理完事务,过来查看。
他本只是远远站在门外,听到小枫自语,脚步顿住。
当他的目光落在小枫指尖拈着的那味药材上时,眼底倏然掠过一丝讶异。
那是“鬼枯藤”,与他物外形极似,毒性却猛烈数倍,
寻常药师也需仔细辨别方能认出。
她竟只凭嗅觉,就觉出了异常。
他没有进去,只是驻足片刻,便转身悄然离开。
傍晚,小枫精神好了些,记起宫远徵吩咐准备的补品药膳。
她突发奇想,忍着肩痛,蹭到小厨房,
央求厨娘帮忙,亲手熬了一小锅西洲特色的奶羹。
牛奶与粳米慢火熬煮,加入碾碎的杏仁和红枣,
最后撒上一把葡萄干,香甜暖融。
她让阿渡将奶羹送到宫远徵书房。
书房内,宫远徵看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
显然出自生手的奶羹,沉默良久。
最终,他拿起勺子,面无表情地,一口一口,吃得干干净净。
次日清晨,小枫在药香和疼痛中醒来,
却发现枕边多了一个小巧精致的雕花木盒。
打开,里面是满满一盒晶莹剔透的琥珀色蜜饯,散发着蜂蜜和花果的清甜。
盒底压着一张素笺,上面是力透纸背、却只写了两个字的熟悉字迹
#宫远徵“疗伤。”
小枫捏起一颗蜜饯放入口中,甜意瞬间化开,一路蔓延到心底。
她望着药房的方向,肩上的伤似乎也不那么疼了。
而角宫书房,宫尚角听完最新汇报,指尖在书案上轻轻敲击。
看来,要马上“偶遇”一下这位能让远徵失控、又悄然关心的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