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江户城,薄雾如同流动的绢纱,轻柔地笼罩着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和深色的屋宇。総镇守那威严而略显阴森的黑漆大门在雾气中洞开,工藤新一迈步而出。
他身着绀色御用阴阳师羽织,肩上的九曜星家纹在朦胧天光下流转着低调的华彩。他步履沉稳,目标明确——城西一处老旧屋敷,据报有付丧神作祟扰民。
脚步刚踏上街道,一个清脆的声音,便穿透薄雾,精准地落入他耳中。
“工、工藤大人!早上好!”
工藤新一脚步甚至没有完全停下,只是极其细微地一顿。
无需回头,那声音的主人、以及这连续第七天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的“偶遇”,早已刻入他精准的日常轨迹分析中。他转过身,深蓝色的及肩发束在脑后轻轻一晃,锐利的湛蓝色眼眸穿透雾气,精准地锁定了那个身影。
果然是毛利兰。
她今天穿着一身淡紫色的简易小袖和袴,乌黑的姬发式衬得小脸莹白,发梢在微光下似乎流转着一丝难以捕捉的银辉。
此刻,她正仰着脸看他,努力挤出一个灿烂得有些刻意的笑容,试图掩盖眼底那丝没睡醒的朦胧和显而易见的、带着点小算计的期待。她的双手紧紧提着一个精致的多层食盒,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又是你。”工藤新一的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这次又是什么理由?”他的目光扫过她因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耳尖,最终落在那明显是精心准备的食盒上。
“那个……我、我听说城西那家茶屋的朝食特别好吃,就绕路去买了一点……”毛利兰举起食盒,声音却越说越小,底气明显不足。
毕竟,総镇守位于城东,城西的茶屋?这借口拙劣得连她自己都觉得脸红。“然后……就刚好碰到您了!您还没用早饭吧?不嫌弃的话……”她鼓起勇气将食盒往前递了递,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工藤新一沉默地看着她。少女绞尽脑汁编造借口的模样,带着一种笨拙的执着,竟奇异地驱散了他因被打扰而产生的那一丝不耐,甚至让他心底某个角落觉得……有点蠢得可爱。他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洞察秋毫的蓝眸静静地看着她。
时间仿佛凝滞了几秒。毛利兰被他看得心头发毛,手臂因长时间举着食盒而开始发酸,正当她沮丧地准备收回这“失败”的作战道具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却突然伸了过来,稳稳地接过了食盒。
“嗯。”工藤新一简单地应了一声,算是收下。指尖在接过食盒的瞬间,无意中擦过她微凉的手指,那温暖柔软的触感让他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毛利兰瞬间瞪大了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眸,惊喜如同烟花般在她脸上炸开:“您、您收下了?!”
“只是不想浪费粮食。”工藤新一别开脸,不再看她,提着食盒转身便走,步伐依旧沉稳。然而,在晨雾的掩映下,他轮廓分明的耳根处,悄然爬上了一抹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粉色。(内心OS:……味道,似乎尚可。)
看着那挺拔如青松的背影融入薄雾,毛利兰才敢小小地原地蹦跳了一下,无声地用力挥了挥拳头,脸上绽开一个计谋得逞的、灿烂无比的笑容。(成功!爱心便当作战计划A,大成功!)
跟随着工藤新一来到城西那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老旧屋敷,空气中残留的阴冷妖气让毛利兰本能地打了个寒颤。她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恐惧,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工藤新一身侧,几乎要踩到他羽织的后摆。
工藤新一正半蹲在一处廊柱旁,修长的手指虚按在地板上,指尖萦绕着淡淡的蓝色灵光,仔细感知着残留的妖气痕迹。他头也不回,清冷的声音响起:“怕就别跟来。”
“我、我才不怕!”毛利兰立刻嘴硬反驳,声音却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颤音。她下意识地又往他身边靠了半步,小声问道,试图用问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师父……呃,工藤大人,这是什么妖怪啊?感觉……凉飕飕的,像有冷风吹脖子。”
工藤新一似乎懒得再纠正她那顺口溜出的称呼,专注于分析:“根据‘气’的残留形态和屋主描述的幻象特征,初步判定为古镜所化的‘镜妖’,擅长扭曲光影,制造逼真幻境。弱点在于其本体镜面……” 他冷静的剖析如同在讲解一道几何题。
话音未落,旁边一间堆满杂物、光线幽暗的厢房内,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刺耳的异响,仿佛有什么重物砸落!
“呀——!”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如同惊雷,瞬间击溃了毛利兰强装的镇定。恐惧的本能让她低呼一声,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地伸出双手,一把紧紧抓住了工藤新一的手臂!整个人几乎完全贴到了他挺拔的背上。
工藤新一的身体瞬间僵硬。少女温热柔软的触感隔着薄薄的衣料清晰地传来,带着因恐惧而产生的细微颤抖。
同时,一股淡淡的、如同朝露混合着栀子花的清雅香气,猝不及防地侵入他的鼻息,与他身上惯有的清冽松墨气息交织在一起。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紧贴着他后背的、因惊吓而加速的心跳,怦怦作响,敲击着他的感知。
这举动无疑是“妨碍公务”的。按照他平日的作风,应当立刻甩开。
但他没有动。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手臂肌肉在那一瞬间的紧绷,以及心脏深处某个角落传来的、一丝陌生的、不规则的悸动。
“……只、只是风吹倒了朽木而已。”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比平时低沉了几分,甚至带着沙哑,“松开。”
毛利兰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像被滚烫的烙铁灼伤般猛地松开手,脸颊瞬间爆红,一路蔓延到纤细的脖颈。“对、对不起!工藤大人!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她语无伦次,恨不得立刻消失在原地。
工藤新一转过身,看着她那副羞窘得恨不得钻地缝、连白皙的脖子都染上绯霞的模样,那总是紧抿的、如同冰封湖面的唇角,似乎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
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转过身,继续朝屋敷深处走去。然而,他那原本迅捷的步伐,却不易察觉地放慢了些许,沉稳而坚定,如同为身后那个惊魂未定的小尾巴,开辟出一条安全的路径。
毛利兰:丢死人了!工藤大人的手臂好硬……但是……他好像……没有立刻把我甩开?也没有训斥?
工藤新一:……麻烦。但,她的手……抓得可真紧。
毛利兰的“拜师大作战”在惊魂夜获得关键性突破后,进入了更为精细化的“日常渗透”阶段。
她发挥出了惊人的情报搜集能力和行动力,成功摸清了工藤新一离开総镇守后返回工藤府邸的几条固定路线,以及他偶尔会去、位于下町一条僻静小巷深处的一家老字号书肆——“墨香斋”。
那里以收藏珍稀古籍和孤本符箓图谱而闻名,是工藤新一补充知识、寻找线索的静谧据点。
于是,江户城的街巷间,开始频繁上演“偶然”的重逢。
工藤新一刚从“墨香斋”出来,腋下夹着两卷新誊抄的符咒残谱,步履沉稳地走在归家的路上。刚拐过一个街角,一个清脆又带着点刻意惊喜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啊!工藤大人!好巧呀!您也来这边办事吗?”
工藤新一脚步未停,甚至没有完全侧头,只用眼角的余光扫去。
果然,又是毛利兰。她站在一家药材铺门口,怀里正抱着几大卷捆扎结实的、散发着淡淡药草气息的厚实棉布(道场用来包裹剑柄和制作护具的必需品),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夕阳下闪着微光。
她努力扬起一个看起来纯良又带着点辛苦的笑容,脸颊因用力搬运而泛着健康的红晕,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仿佛真的只是意外相逢。
“嗯。” 工藤新一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淡的回应,算是打过招呼,视线在她怀里那明显分量不轻的布料上停留了不到半秒,脚步依旧保持着原有的节奏,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毛利兰看着他目不斜视的背影,鼓了鼓脸颊,但很快又打起精神,抱着沉重的布料努力跟上他的步伐,嘴里还小声嘀咕着:“唔,这布好沉……不过很耐用……”
一次,两次……当这种“偶遇”频率高到连最迟钝的路人都会觉得蹊跷时,工藤新一在又一次“巧遇”抱着大包小包(这次是帮邻居买的、压得瓷实的米糠)的毛利兰时,他看似无意地瞥了一眼她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的手指关节和额角渗出的汗珠。
他那张总是冷峻平静的脸上,眉骨几不可察地向下微微一沉,形成了一个极浅、转瞬即逝的蹙痕。
……每次都拿这么重的东西?道场很缺人手?还是……
单纯的“偶遇”和搬运表演显然不够。
毛利兰深知“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这句古老的智慧(虽然她主要是想抓住一个师父)。她开始变着花样在自家小厨房里钻研点心。
有时是晶莹剔透、包裹着红豆沙馅的樱饼,粉色的外皮如同春日初绽的樱花;有时是软糯香甜、裹着黄豆粉的糯米团子,散发着诱人的米香;还有时是造型精巧、用栗子泥点缀的和果子。
她将这些凝聚了心意的点心装进一个素雅干净的双层食盒里,食盒每次都被她洗刷得一尘不染,底部还细心地垫着带着清晨露水气息的翠绿竹叶,确保点心不会沾染木器的味道。
然而,直接送给工藤新一?她还没那个胆子。于是,她的挚友、元气满满的富商千金铃木园子,成为了最佳(也是最乐意)的传声筒。
某日,工藤新一刚结束在総镇守的晨议,准备前往城郊处理一桩土地神骚动事件,就在大门外被等候多时的铃木园子拦住了去路。
“哟!工藤大人!”园子笑得一脸灿烂,动作麻利地将那个熟悉的食盒塞向他,“给!兰特意给你做的!她说感谢您上次在荒神小社……呃,指点她认出了缚地灵的气息!对,是指点!” 她努力把“救命之恩”包装成“学术指导”,眼神里闪烁着“快收下别废话”的光芒。
工藤新一眉头微皱,下意识地拒绝:“不必。职责所在。” 他试图绕过园子。
“哎呀!”园子立刻双手叉腰,拿出了铃木家大小姐的“气势”(或者说胡搅蛮缠的功力),“工藤大人!您这样可不行!我们铃木家最讲礼尚往来了!兰是我最好的朋友,她送的点心就代表了我们铃木家(的朋友)的心意!您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们铃木家!” 她故意把“铃木家”三个字咬得很重,眼神灼灼地盯着他。
工藤新一看着园子那副“不收誓不罢休”的架势,又瞥了一眼那个透着淡淡甜香的食盒,最终,带着无奈,伸出了手:“……仅此一次。”
园子立刻笑逐颜开:“这就对了嘛!” 把食盒稳稳塞进他手里。
工藤新一接过食盒,指尖能感受到竹叶的清凉和食盒本身的温润。
他转身离开,步伐依旧沉稳。但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他会打开食盒,捻起一块小巧的点心放入口中。甜度恰到好处,是他并不嗜甜却也能接受的清雅味道,红豆沙细腻绵密,糯米团子软糯弹牙。
他甚至会注意到,每次食盒内部都光洁如新,垫着的竹叶也永远是最鲜嫩翠绿的那几片。
手艺尚可。铃木家的朋友……呵。
“偶遇”和点心只是铺垫,真正的“刷好感”在于制造交流的机会。
即使是在路上匆匆“碰见”,毛利兰也会抓紧那短暂的几分钟,抛出一些在她看来“至关重要”的问题。
比如,当工藤新一穿过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子时,毛利兰会突然从旁边的岔路“冒”出来,小跑两步跟上他,一边努力平复呼吸,一边抛出问题:
“工藤大人!打扰您一下!那个……如果遇到会模仿人声音的妖异,比如模仿亲人呼救什么的,该怎么立刻分辨真假呢?光听声音会不会被骗?” 她仰着小脸,紫水晶般的眼睛里充满了(至少表面上是)纯粹的求知欲,亮得惊人。
又或者,在书肆“墨香斋”附近“偶遇”时,她会抱着一摞刚买的廉价符纸(美其名曰练习画符),好奇地问:“工藤大人,我看书上说朱砂是画符的关键,是不是存放年份越久的朱砂,画的符威力就越大呀?就像陈年好酒一样?”
工藤新一有时会被她这些过于基础甚至有些天真的问题问得无语。
他脚步不停,目光平视前方,偶尔会从喉间发出一声极轻的、近乎叹息的鼻音。但更多的时候,当他眼角余光瞥见她那副无比认真、眼睛一眨不眨地等待答案、仿佛要把每个字都刻进脑子里的模样时,他那冰封的理性堡垒会被撬开一丝缝隙。他会耐着性子,用最简洁精准的语言给出解答:
“声音妖异多无实体依托,幻化之声再逼真,其脚下亦无相应实体投影。或观其气息流转,必有滞涩不谐之处,非生者韵律。” 他顿了顿,补充道,“危急时,可默诵清心咒固守灵台,勿被其扰。”
或者:“朱砂效力在于绘制时注入的灵力纯度与符咒结构的精准,与存放年份无关。劣质朱砂,纵是百年,亦如朽木。上好朱砂,新采亦可通灵。” 他的解释往往带着他特有的、精准到近乎冷酷的逻辑。
而每次得到回答,毛利兰都会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小脑袋用力点着,脸上绽放出真心实意(至少大部分是)的崇拜笑容:“原来如此!明白了!工藤大人您懂得真多!好厉害!” 那闪闪发亮的眼神和毫不吝啬的赞美,像小太阳一样散发着热度。
工藤新一通常只是面无表情地继续前行,仿佛没听到她的赞美。
但细心观察或许能发现,他那紧抿的唇角线条,会在她话音落下后的几秒钟内,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向上放松的趋势。
而走在他身后的毛利兰,则在心里飞快地默念着刚听到的要点,同时不忘小小吐槽一句:脚下影子?气息流转?清心咒?听起来就好复杂……不过记下来总没错!下次遇到一定要记得看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