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宽窄巷子的重逢后,纵浩冉的心里总像压着块石头。女儿念雪渐渐长大,偶尔会奶声奶气地问他:“爸爸,为什么我的名字里有雪呀?”他总是笑着揉女儿的头:“因为爸爸喜欢雪。”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雪是阿坝的雪,是藏着宁诺妤身影的雪。
又过了几年,纵浩冉的母亲病重,他回合肥探望,整理旧物时,翻出了一个落满灰尘的盒子——那是他高中时的东西,里面躺着宁诺妤织的平安符,还有一沓没寄出去的信。信是分手后写的,字字句句都是后悔,却因为骄傲和忙碌,始终压在箱底。
母亲清醒时,拉着他的手说:“浩浩,当年你结婚前,有个四川的姑娘给你打过电话,哭着问我你是不是真的要结婚了……我怕你分心,就说你早就放下了,让她别再联系你。”
纵浩冉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惊雷劈中。他想起婚礼那天宁诺妤的眼神,想起宽窄巷子她仓促离去的背影,想起这些年午夜梦回时的愧疚,原来一切都不是他以为的“她早已放下”,而是被一场迟到的真相,隔在了永远的彼岸。
他疯了似的翻出手机,颤抖着输入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拨过去时,却提示已是空号。他托人打听宁诺妤的消息,只知道她依旧在阿坝的小学教书,依旧单身,只是很少再和外界联系。
纵浩冉驱车赶往阿坝,一路风雨兼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找到她,告诉她真相,告诉她这些年的愧疚和思念。
到了阿坝的小学门口,已是黄昏。他远远看到宁诺妤的身影,她带着孩子们打扫操场,头发白了些许,背影依旧单薄,却透着一种岁月沉淀的平静。
纵浩冉一步步走近,喉咙哽咽,千言万语堵在嘴边,却只说出一句:“诺妤,对不起。”
宁诺妤转过身,看到他时,眼里没有惊讶,也没有怨恨,只有一片波澜不惊的平静。她擦了擦手上的灰尘,淡淡道:“你来了。”
“当年……当年我妈骗了你,我根本不知道你给我打过电话,我不知道你一直在等我……”纵浩冉语无伦次,试图解释,“我写了很多信,我从来没有真正放下过你……”
宁诺妤笑了笑,摇了摇头:“都过去了,纵浩冉。”她指了指远处的雪山,“你看,雪山还在,青稞田还在,可我们早就不是当年的我们了。”
“我知道你结婚了,有了家庭,有了孩子,这些年我也想通了,遗憾常有,但生活总要继续。”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我守着这里,不是为了等你,是为了守着我自己的岁月。”
纵浩冉看着她的眼睛,那里没有了当年的炙热,也没有了重逢时的慌乱,只有历经千帆后的淡然。他突然明白,他迟来的真相,早已失去了意义;他满腔的愧疚,也换不回曾经的时光。
宁诺妤递给她一杯热茶:“喝杯茶吧,暖暖身子,然后回去吧,你的家人在等你。”
纵浩冉接过茶杯,茶水的温度烫着掌心,却暖不了冰凉的心脏。他看着宁诺妤转身走进教学楼的背影,看着她融入阿坝的暮色里,终于明白,有些错过,就是一生;有些遗憾,只能深埋心底。
他没有再打扰她,默默离开了阿坝。回去的路上,车窗外的雪山渐渐远去,像一场再也回不去的梦。
后来,纵浩冉依旧过着平静的生活,只是每年冬天,都会独自去一次雪山脚下,却再也没有踏进阿坝的小学。宁诺妤依旧守着她的学生,守着阿坝的山水,偶尔看到合肥来的游客,会轻轻一笑,然后继续低头批改作业。
皖川依旧遥遥相望,星火早已熄灭,只留下两段平行的人生,在各自的岁月里,安静前行,再也没有交集。那些曾经的心动、等待、遗憾,最终都化作了雪山的雪,青稞田的风,消散在时光里,成为了彼此生命里,最遥远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