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后，郭麒麟如约出现在了中医科三诊室门口。
这次是一个人来的。没戴帽子，穿了件简单的浅蓝色衬衫，外面套着深色开衫，脸色比上次好了许多，只是眼底还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倦色。他站在门口，先轻轻敲了敲敞开的门板。
江白薇正在给一位中年阿姨做艾灸，闻声抬头。午后阳光斜斜地照进来，给她侧脸镀了层柔和的暖边，几缕碎发落在颊边，她随手拢到耳后，动作自然。
“郭先生，请稍坐一会儿。”她声音不高，温和清晰，“这边马上就好。”
“哎，您忙您的。”郭麒麟忙道，在诊室靠墙的候诊椅上坐下。椅子是那种常见的医院硬塑椅，但他坐姿放松，背靠着墙，目光自然地落在诊室里。
阿姨正在做腰部艾灸，空气中飘散着艾草特有的、略带焦苦的醇厚香气。江白薇半蹲在诊疗床旁，一手虚扶艾灸盒，另一手悬在阿姨腰上方约一寸处，掌心向下，似乎是在感受温度。她微微垂着眼，神情专注，阳光在她睫毛尖端凝成细小光点。
那姿态让郭麒麟莫名想起父亲在书房里静静写字的样子——不是表演，也不是应酬，就是纯粹沉浸在某件事里，周身有种沉静的气场。
大约过了七八分钟，江白薇轻轻取下艾灸盒，用专门的工具熄灭艾柱，仔细检查阿姨腰部的皮肤。“今天感觉怎么样？”
“热乎乎地透进去，舒服多了！”阿姨坐起身，活动着腰，“小江大夫，你这艾绒选得好，烟不大，劲儿却足。”
“这次用的三年陈艾，烟小些，渗透力也好。”江白薇扶她下床，声音依旧温和，“回去注意保暖，这周别贪凉。下周二还是这个时间。”
“好嘞，记着呢。”阿姨笑呵呵地走了，经过郭麒麟时还友善地点了点头。
江白薇这才转身，走到洗手池边仔细洗手。水流声里，她抬眼看向郭麒麟：“抱歉，久等了。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郭麒麟起身，走到诊疗床边，“按您说的喝了三天粥，晚上尽量早睡。胃没再疼过，就是偶尔还有点胀。”
“嗯，那是肝气还未完全疏解，脾胃功能也在恢复期。”江白薇擦干手，示意他坐下，“我再看看脉象。”
她的手指再次搭上他的手腕。这次诊脉的时间比上次短些，但依旧专注。郭麒麟注意到，她诊脉时呼吸很轻，几乎感觉不到，整个人异常安静。窗台上那盆薄荷在微风里轻轻摇曳，清冽的气息混着尚未散尽的艾草香，竟有种奇特的宁神效果。
“舌苔。”她轻声说。
郭麒麟伸舌。她仔细看了看，点点头：“比上次好多了，厚腻苔退了不少。胃里还胀的话，是饭前还是饭后？”
“饭后明显点。”
“嗯，脾胃运化功能还在恢复。上次开的药喝完了吗？”
“还剩一剂，今晚喝。”郭麒麟如实回答。
江白薇收回手，思索片刻：“今天不用扎针了。我再调一下方子，加强一下健脾理气的部分。再开三剂，巩固一下。”她走到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轻快敲击，“另外，从今天开始，可以慢慢恢复正常饮食了，但还是要注意，生冷、油腻、辛辣的，暂时要忌口。”“大概……得忌多久？”郭麒麟忍不住问。作为相声演员，演出后的夜宵聚餐几乎是常态。
江白薇抬眼看他，那双清冷的眸子似乎洞察了他的顾虑，唇角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无奈的弧度：“至少再坚持两周。你的脾胃底子需要时间修复，现在放开，容易反复。”她顿了顿，补充道，“如果实在有推不掉的场合，尽量挑清淡的吃，别喝酒，别吃太饱。七分饱就好。”
她说“七分饱”时，语气很自然，就像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郭麒麟听着，莫名觉得这要求虽然严格，却并不让人反感。
“行，听您的。”他笑了，“医嘱得遵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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