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薇低下头继续开药,几缕碎发又滑了下来,她没在意。郭麒麟看着她清瘦的侧影,忽然想起什么:“江大夫,您这薄荷养得真好。我家里也养过,没两天就蔫了。”
“薄荷喜水,也喜光,但不能暴晒。”江白薇手指没停,声音平缓地答道,“盆土要疏松,见干见湿。你那次来,它刚浇过水,所以精神。”
郭麒麟有点惊讶:“您还记得那天浇了水?”
“嗯。”江白薇简单地应了一声,没多做解释,似乎觉得记住这个很正常。她打印出处方,递过去,“药房取药。下周如果没什么不适,可以不用过来了。但以后一定要多注意,你的体质,经不起总这么折腾。”
这话说得直接,却带着医者纯粹的关切。郭麒麟接过单子,诚恳道:“这次真长教训了。谢谢您,江大夫。”
“不客气。”江白薇站起身,开始整理刚才用过的艾灸器具。她动作有条不紊,将艾灰倒入专用容器,擦拭灸盒,归位。每一个步骤都从容不迫。
郭麒麟没有立刻离开。他看着江白薇安静的侧影,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江大夫,您平时……听相声吗?”
这个问题有些突兀。江白薇手上动作微顿,抬起眼看他。午后阳光落在她脸上,那清冷的肤色显得几乎透明。她摇了摇头,声音平静无波:“工作忙,很少有时间听。”
意料之中的回答。郭麒麟却不知为何,心里松了口气,又隐隐有点别的什么情绪。他笑了笑:“也是,您这工作,比我们忙多了。”
江白薇没接这话,只是将最后一支用过的艾条收好,才转向他,语气温和却带着明确的结束意味:“按时吃药,好好休息。如果还有问题,随时可以来医院。”
“好。”郭麒麟听懂了,点点头,拿着处方单离开了诊室。
门关上。江白薇走到窗边,目光无意识地落在楼下。过了一会儿,看见那个浅蓝色的身影走出门诊大楼,步伐比上次轻快不少,很快消失在院区的林荫道尽头。
她收回视线,回到电脑前,调出郭麒麟的病历。在“复诊记录”里,她敲下:“脉象较前和缓,舌苔转薄。疼痛已止,唯饭后微胀。肝气渐疏,脾胃未复。改方以健脾理气为主,巩固疗效。”
敲完,她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指尖在键盘上悬停片刻,最终只是平静地点击了保存。
傍晚,江白薇下班比平时稍早一些。刚走出医院大门,手机响了,是父亲江怀仁。
“薇薇,下班了吗?”父亲的声音温和,带着笑意,“你爷爷今天得了一罐上好的凤凰单丛,念叨着让你回来尝尝。”
江白薇唇角微弯:“刚出来。马上回去。”
“不急,路上小心啊。”
挂了电话,秋日晚风拂面,带着凉意,也带着城市特有的、混杂的气息。她慢慢往地铁站走,脑海里却莫名闪过下午那个病人问“您听相声吗”时的表情。
有点期待,又有点紧张,像个等待评判却故作轻松的孩子。
她摇了摇头,把这点无关的思绪甩开。回到“守静堂”时,天色已近黄昏。医馆的门面古雅,黑底金字的匾额在暮色里沉淀出温润的光泽。还没进门,就闻到了隐约的茶香,清雅高扬,是顶好的凤凰单丛才有的“山韵”气息。
推门进去,风铃轻响。前厅的诊区已经收拾干净,只有爷爷江松年坐在靠窗的茶席旁,正专注地往紫砂壶里注水。水声淅沥,热气蒸腾,满室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