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专注地垂着眼,眉心有极细微的、几乎看不出的蹙起,像是在倾听他脉搏诉说的秘密。那股专注劲儿,竟奇异地让他翻腾的胃和紧绷的神经,都稍稍安定了些许。
“舌苔我看一下。”她抬眼。
郭麒麟配合地伸舌。她的目光沉静,仔细看过,复又垂下眼睑感受脉象。那样子,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三根手指下的细微搏动。
良久,她收回手。
“长期饮食不节,作息紊乱,脾胃本已虚弱。近日劳累过度,情绪紧张,肝气郁结,横逆犯胃,导致急性胃脘痛。”她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清晰的事实,“这种情况,针灸往往效果不错。”
她起身去准备针具。郭麒麟看着她从柜子里取出一次性针包,那双手很漂亮,手指纤细匀称,动作稳定流畅,带着一种笃定的节奏感。
“您这儿……扎针疼吗?”他忍不住问,声音还是虚的。
“进针时有一点微痛,之后是酸胀感。”江白薇回头看他一眼,声音依旧平稳,“但能缓解你的剧痛。信我。”
那两个字很轻,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郭麒麟看着她清冷但透彻的眼睛,点了点头。
定位、消毒、进针。她的手指稳定得惊人,选穴精准,手法娴熟。针尖刺入的瞬间确有微痛,随即是穴位被激发的酸胀。奇妙的是,随着那股酸胀感在中脘、足三里等穴位蔓延开,胃部那刀绞般的剧痛,真的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抚平,开始一寸寸消退。
郭麒麟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攥着床单的手指,终于松开了。
助理也明显放松下来,这才有空打量四周。标准的医院诊室,整洁到有些冷清。唯一显露出个人痕迹的,是窗台上几盆长势极好的绿植——一盆薄荷,一盆芦荟,还有一盆他说不上名字的、开着小白花的草本植物。靠墙的书架上除了专业书籍,还摆着几个牛皮纸文件盒,上面用毛笔小楷工整地写着“病案摘要”。
“大夫,您贵姓?”助理轻声问。
“姓江。”她正专注地观察郭麒麟的脸色和反应,调整着某处针的深度,随口答。
“江大夫,”郭麒麟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有了些力气,“您刚才说的……肝气郁结,横逆犯胃,什么意思?”
江白薇有些意外地抬眼看他。疼成这样,还有心思问这个?
“简单说,就是情绪和压力影响了消化功能。”她斟酌着用词,“思虑伤脾,紧张或焦虑伤肝。情绪长期处于亢奋或紧张状态,身体会失衡。”
郭麒麟苦笑了一下,这个笑容终于有了点他平日里在舞台上那种无奈又幽默的影子:“这么说,我这算是……职业病?”
“可以这么理解。”江白薇看他脸色渐缓,开始逐一轻轻捻转留针的毫针,“所以治疗不单是缓解这次的疼痛,更要调整根本。否则很容易复发。”
针被一根根小心起出。郭麒麟坐起身,感觉整个人像是卸下了一座山。虽然还有些虚软乏力,但那要命的、让他几乎无法思考的疼痛已经消失无踪。他看向正在将用过的针投入锐器盒的江白薇,心里涌起一种奇特的感受。
在这个陌生的、充满消毒水味的医院诊室里,在一个似乎并不关注他舞台身份的女医生面前,他只是一个需要帮助的普通病人。这感觉……很陌生,也很踏实。
“谢谢您,江大夫。”他诚恳地说,这次声音清晰了许多。
“不客气。”江白薇摘下手套,洗过手,回到电脑前开医嘱,“我给你开三剂中药,今晚药房可能来不及配了,明天早上来取。主要是疏肝理气、和胃止痛。另外——”
她顿了顿,目光从电脑屏幕移向他,神色依旧是专业的平静:“最近一周,饮食必须清淡,最好喝粥。晚上十一点前尽量休息。情绪尽量平稳,避免过度亢奋或焦虑。能做到吗?”
郭麒麟听着,眼神里闪过一丝“这太难了”的无奈,但还是认真点头:“我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