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斗宝环节。

　　天机城最大的演武场被改造成了斗宝台。台高三丈，通体白玉铺就，四周设了数十个观礼席，此刻已坐满了人。

　　林涯被安排在“特邀嘉宾”席，位置靠前，旁边就是血眼真君和玉仙子。

　　血眼真君那只独眼始终半闭着，像在养神，但林涯能感觉到对方的神识若有若无地扫过自己——确切说，是扫过她怀里的窥天镜。

　　玉仙子则优雅地品着灵茶，偶尔抬眸看一眼台上，鼻翼微动，像是在“闻”宝物的气息。

　　金羽鹤被留在住处——灵宠不得入场。凤雀则缩小成拳头大小，藏在她袖子里，时不时探出头偷看。

　　“诸位。”云澜真人登台，声音温和却传遍全场，“今日斗宝，规则简单：上台者展示一件宝物，阐述其珍贵之处。由我、血眼真君、玉仙子三位评判，综合评定前十名。前十者，可获天机阁准备的厚礼。”

　　他顿了顿：“另外，本次斗宝第一名，将获得一次观摩‘斩缘剑真品’的机会。”

　　全场哗然！

　　斩缘剑真品！那可是剑宗镇宗之宝之一，从不对外展示！

　　林涯注意到，观礼席前排，几个穿着剑宗服饰的修士瞬间坐直了身体——为首的是个白衣青年，面容冷峻，腰间佩剑，修为至少筑基初期。

　　“剑宗少宗主，凌绝。”云澜真人的传音在她耳边响起，“你的目标。”

　　林涯微微点头。

　　斗宝开始。

　　第一个上台的是个胖修士，拿出一枚“定风珠”，能平息百丈内的罡风。玉仙子只闻了一下就摇头：“材料普通，炼制手法粗糙，下品。”

　　第二个上台的是个女修，展示一件“霓裳羽衣”，可随心意变换色彩。血眼真君睁眼看了一眼：“幻术效果尚可，防御力为零，华而不实。”

　　接连十几个人上台，宝物五花八门，但都没能入三位评判的眼。

　　气氛渐渐冷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红袍老者跃上台——正是血眼真君！

　　他拿出一面巴掌大的铜镜，镜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但镜框古朴，隐隐有灵光流转。

　　“此镜名为‘裂天’，上古法宝残片。”血眼真君声音沙哑，“老夫研究三十年，无法修复。今日拿出，想看看在场诸位……有没有能看破其玄机者。”

　　他把镜子放在台中央的玉案上。

　　全场安静。

　　上古法宝残片？还是血眼真君都修不好的东西？

　　玉仙子起身，走到玉案前，俯身轻嗅。片刻，她皱眉：“灵气完全内敛，裂纹深入镜体核心……确实棘手。”

　　云澜真人也上前探查，摇头：“灵纹崩毁九成，回天乏术。”

　　两人都看向林涯。

　　该她上场了。

　　林涯起身，缓步上台。

　　她没急着碰镜子，而是先围着玉案走了一圈。怀里的窥天镜微微发烫，镜面浮现信息：

　　【物品：裂天镜（上古法宝，严重损毁）】

　　【损伤：镜体碎裂89%，器灵湮灭，灵纹崩毁】

　　【修复可能性：0%】

　　【建议：放弃】

　　连窥天镜都说没救？

　　林涯心中一动，蹲下身，仔细观察那些裂纹。

　　裂纹的走向很奇特——不是随机碎裂，而是……有规律？

　　她伸出手指，凌空勾勒裂纹的轨迹。渐渐地，一个模糊的图案浮现出来。

　　“这不是普通的裂纹。”她突然开口，“是阵法。”

　　“阵法？”血眼真君独眼睁大。

　　“对。”林涯指着裂纹的交汇点，“这些点，对应的是‘天罡三十六星位’。整面镜子的裂纹，构成了一个残缺的‘天罡封灵阵’——这不是损坏，是被人刻意封印了。”

　　全场震惊！

　　玉仙子疾步上前，再次俯身细闻，这次她脸色变了：“有封印灵力的残留……极淡，但确实存在！”

　　云澜真人眼神深邃：“林大师的意思是，这镜子……是完好的？”

　　“不。”林涯摇头，“封印太久，镜体本身确实受损了。但核心的器灵和灵纹，可能还封在阵法里。”

　　她看向血眼真君：“前辈，这镜子您是从何处得来的？”

　　血眼真君沉默片刻：“八十年前，一处上古战场遗址。”

　　“那就对了。”林涯点头，“上古大战，有人用天罡封灵阵将法宝自我封印，避免被敌人夺取。但封印之人可能战死了，阵法一直没解开，久而久之，封印和破损混在一起，难分真假。”

　　“能解吗？”血眼真君声音发紧。

　　“能试试。”林涯说，“但需要‘破阵针’和‘养灵液’——前者破阵，后者温养器灵。”

　　血眼真君毫不犹豫，从储物戒里掏出一个玉盒和一瓶灵液：“老夫准备了三十年，就等今天。”

　　林涯接过，深吸一口气。

　　她没有破阵针的使用经验，但窥天镜已经将使用方法和阵眼位置传给了她。

　　针尖点向裂纹交汇的第一个星位——

　　“嗡！”

　　镜子剧烈震颤！裂纹中爆发出刺眼的金光！

　　林涯手稳如磐石，针尖连点！

　　一个，两个，三个……

　　三十六个星位，必须在三息内全部点破，否则阵法反噬，镜子会彻底崩碎。

　　她的额头渗出细汗，但动作没有丝毫停滞。

　　观礼席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凌绝盯着林涯的手，眼神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第三十六针落下——

　　“咔嚓！”

　　不是碎裂声，是封印破碎的声音！

　　所有裂纹瞬间弥合！镜面恢复光滑如初！一道璀璨的金光冲天而起，在空中凝聚成一只金色凤凰的虚影，仰天长鸣！

　　“器灵复苏！”玉仙子失声惊呼。

　　金光收敛，镜子落在玉案上，通体流光溢彩，灵压惊人。

　　完整的上古法宝！

　　血眼真君颤抖着手捧起镜子，老泪纵横：“八十年……八十年啊！”

　　他看向林涯，深深鞠躬：“林大师，老夫欠你一个人情。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全场掌声雷动！

　　云澜真人微笑宣布：“第一件入围前十的宝物——裂天镜！”

　　林涯下台时，能感觉到无数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其中一道，来自凌绝。

　　---

　　接下来的斗宝，再无悬念。

　　林涯的“解封”太过震撼，后面上台的人压力巨大，发挥都打了折扣。只有两件宝物勉强入围：一件是能自动炼丹的“九窍丹炉”，一件是能幻化分身的“幻形佩”。

　　午时休场前，凌绝终于上台了。

　　他没带宝物，只带了一柄剑。

　　剑未出鞘，但剑气已弥漫全场，温度骤降。

　　“此剑，斩缘。”凌绝声音冰冷，“剑宗镇宗之宝。今日带来，不为斗宝，只为……寻人。”

　　他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停在林涯身上。

　　“听闻有人能修复上古法宝，我剑宗有一物，想请大师看看。”

　　云澜真人适时开口：“少宗主，斗宝环节……”

　　“剑宗退出斗宝。”凌绝打断他，“但若林大师能助我剑宗修复那物，观摩斩缘剑真品的机会，依然有效。”

　　赤裸裸的邀请。

　　或者说，交易。

　　林涯起身：“少宗主所说的‘那物’，是……”

　　“半截断剑。”凌绝盯着她，“和斩缘剑同源，但损毁更严重。剑宗研究了百年，毫无进展。”

　　半截断剑？

　　林涯心中一动：该不会是……量天尺的另一半？

　　但她面色平静：“能否先看看断剑？”

　　“可以。”凌绝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玉盒，打开——

　　盒中躺着一截两尺长的断剑，剑身锈迹斑斑，但断口处隐约能看到细密的灵纹。最奇特的是，剑柄上刻着一个古老的“量”字。

　　果然！

　　第三把钥匙，量天尺的剑形态！

　　林涯强压激动，仔细检查。

　　窥天镜传来信息：

　　【物品：量天剑（残片）】

　　【状态：器灵沉睡，灵纹崩毁76%】

　　【修复难度：极高（需星辰沙、月华露、金乌火）】

　　【提示：与窥天镜、斩缘剑共鸣，可唤醒器灵】

　　共鸣？

　　林涯看向凌绝：“能让我用一件法器，与断剑共鸣试试吗？”

　　“可以。”凌绝很干脆。

　　林涯取出窥天镜。

　　镜子靠近断剑的瞬间——

　　“锵！”

　　斩缘剑在凌绝腰间自动出鞘半寸！剑气冲霄！

　　断剑剧烈震颤，锈迹簌簌脱落！剑身上的灵纹逐一亮起，发出悦耳的剑鸣！

　　三件宝物，同源共鸣！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三件东西，是一套！

　　凌绝瞳孔紧缩：“你……”

　　“修复可以。”林涯收起镜子，打断他，“但需要三样材料：星辰沙、月华露、金乌火。另外……”

　　她看向云澜真人：“我需要阁主保证，修复期间，我的安全。”

　　云澜真人微笑：“天机阁自当庇护。”

　　凌绝沉默片刻：“材料剑宗有。修复需要多久？”

　　“七天。”林涯给出时间，“但有个条件：修复完成后，我要借三件宝物一用——去一个地方。”

　　“何处？”

　　“星陨谷。”

　　凌绝脸色骤变：“绝地？”

　　“上古秘境入口。”林涯坦然道，“三把钥匙齐聚，星图已现。剑宗若想分一杯羹，就合作。”

　　她赌的就是剑宗对秘境的渴望。

　　果然，凌绝只犹豫了三息：“我需要请示宗主。”

　　“可以。”林涯点头，“但时间不等人。”

　　凌绝转身就走，留下一句话：“明日给你答复。”

　　斗宝环节草草结束——有林涯和凌绝这一出，其他宝物都成了陪衬。

　　云澜真人宣布前十名时，林涯的“解封裂天镜”毫无悬念位列第一。

　　奖励是一枚“天机令（金）”——比玄机子给的那块铜令高两个等级，可调动天机阁部分资源，还有一次观摩斩缘剑真品的机会。

　　但林涯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

　　---

　　回到住处，玄机子和莫怀远已经等在院子里。

　　“干得漂亮。”莫怀远竖起大拇指，“剑宗那小子被你拿捏得死死的。”

　　玄机子则神色凝重：“凌绝的宗主父亲，凌虚真人，是元婴初期剑修。他若亲自来，事情就复杂了。”

　　“他会来吗？”林涯问。

　　“会。”玄机子肯定道，“量天剑对剑宗意义重大，秘境对他们诱惑更大。但元婴修士驾临，天机阁的元婴老祖也会出面——到时候，就是多方博弈了。”

　　林涯头大。

　　她只想修复镜子，找秘境，救鹤儿……怎么卷进大佬们的牌局里了？

　　“别怕。”玄机子拍拍她的肩，“你现在是关键棋子，没人敢轻易动你。而且……”

　　他顿了顿：“云澜真人告诉我，鬼手莫三今晚会来见你。”

　　“莫三？”

　　“他想‘借’窥天镜一用。”玄机子眼神深邃，“去偷剑宗的斩缘剑真品。”

　　林涯瞪大眼睛：“偷？！那剑宗不得炸了？”

　　“所以是‘借’。”玄机子笑了，“莫三有独门手法，能复制宝物气息三日。他需要窥天镜的气息做引子，复制斩缘剑的‘钥匙波动’——这样即使真品拿不到，我们也有替代品进入秘境。”

　　“剑宗会发现吗？”

　　“三日内不会。”玄机子道，“三日后，我们已经进秘境了。”

　　这是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林涯犹豫了。

　　“风险很大。”莫怀远直言，“但收益也大——如果成功，我们就掌握了主动权。进秘境后，剑宗和天机阁都得看我们脸色。”

　　“如果失败呢？”

　　“那就跑。”莫怀远咧嘴一笑，“我新炼的‘万里遁空梭’，能一次性带十个人传送三千里——够用了。”

　　林涯看向金羽鹤。

　　小家伙用意识沟通：“主人，我听你的。”

　　她又看向袖子里的小凤雀。

　　凤雀探出头，“啾”一声，表示：我也听你的。

　　林涯深吸一口气。

　　“好。让莫三来。”

　　---

　　子时三刻，鬼手莫三果然来了。

　　没人看见他怎么进来的——就像一阵风，突然就站在了院子里。

　　是个瘦小的中年人，相貌普通，扔人堆里绝对认不出来。但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林大师。”他声音很轻，“镜子借我三个时辰，明日卯时归还。作为交换……”

　　他掏出一个木盒，打开。

　　里面是三根细如发丝的金针。

　　“这是‘破界针’，专破各种封印阵法。秘境里用得着。”

　　林涯检查金针——确实是好东西，炼制手法极其古老。

　　她取出窥天镜，却没直接递过去：“莫前辈，您怎么保证不会损坏镜子？”

　　“我用道心发誓。”莫三很干脆，“若损镜子分毫，此生修为不得寸进。”

　　修士的道心誓言，比任何契约都可靠。

　　林涯把镜子递给他。

　　莫三接过，身影一晃，消失了。

　　就像从没来过。

　　金羽鹤警惕地四下张望，确认他真的走了，才松了口气。

　　“这人……好可怕的速度。”它用意识说。

　　“鬼手之名，不是白叫的。”玄机子从屋里走出来，“现在，我们等。”

　　等莫三复制成功。

　　等剑宗的答复。

　　等……秘境开启。

　　林涯坐在院子里，看着夜空。

　　天机城还在缓缓旋转，星辰在头顶流转。

　　怀里的量天剑残片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唤同伴。

　　她忽然想起云游散人消散前的眼神。

　　“好好待我的镜子。”

　　她会好好待它。

　　也会好好待……这场冒险。

　　---

　　卯时初，莫三准时回来了。

　　他把窥天镜还给林涯，又递过来一枚玉简：“复制成功了。这里面是斩缘剑的‘钥匙波动’，能用三次。每次持续一个时辰，足够通过秘境入口。”

　　林涯检查镜子——完好无损，灵性甚至提升了1%。

　　“多谢前辈。”

　　“交易而已。”莫三摆摆手，身影逐渐淡去，“秘境里见。”

　　他又像一阵风，消失了。

　　几乎同时，院门被敲响。

　　凌绝站在门外，脸色比昨天更冷。

　　“宗主同意了。”他开门见山，“材料已备好，今日开始修复。七日后，出发去星陨谷。”

　　“剑宗谁去？”林涯问。

　　“我，和两位金丹长老。”凌绝顿了顿，“宗主……可能会在暗中跟随。”

　　元婴修士暗中跟随？

　　林涯心里一紧，但面上平静：“好。修复需要绝对安静，请少宗主安排地方。”

　　“天机阁‘静心室’，已备好。”凌绝侧身，“请。”

　　林涯回头看了眼玄机子和莫怀远。

　　两人微微点头。

　　她深吸一口气，跟着凌绝走了出去。

　　金羽鹤展翅跟上，凤雀藏在她发间。

　　怀里，窥天镜、量天剑残片微微发烫。

　　三把钥匙，即将齐聚。

　　而前方的路……

　　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