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鹤离开的第一个月，林涯很不习惯。

　　早上醒来，床边没有那个毛茸茸的白影；吃饭时，没有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碗；甚至洗澡时——哦，这个倒还好，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凤雀试图填补空缺。它学会了仙鹤的“叫醒服务”，每天辰时准时啄林涯的头发；还学会了从厨房偷肉——虽然每次都被阿竹追得满院子跑。

　　“它是在模仿鹤儿。”柳如月观察后得出结论，“但画风……不太对。”

　　确实不对。

　　仙鹤是高冷中带着憨厚，凤雀是机灵里透着调皮。比如现在，小家伙正试图把晾在院子里的抹布叼到屋顶上搭窝——被林涯拎着后颈抓了回来。

　　“你俩根本不是一个物种。”林涯戳戳它的小脑袋。

　　凤雀“啾”一声，表示委屈。

　　好在忙碌能冲淡思念。

　　林涯的生活很快被填满：炼器堂的客卿工作、铺子的保洁业务、修复窥天镜、修炼提升修为。

　　时间像被按了加速键。

　　---

　　第一年。

　　林涯把铺子交给柳如月打理，自己大部分时间泡在炼器堂。

　　莫怀远发现她是块璞玉，倾囊相授。老头教人方式很“炼器堂”：扔给她一堆破烂法器，“修好，或者拆了学结构。”

　　林涯拆了三百二十七件法器，报废了五十三件，但灵纹刻画和材料理解突飞猛进。年底考核时，她独立炼制出第一件中品法器——“玲珑护心镜”，能自动格挡一次炼气后期攻击，成本只要二十灵石。

　　莫怀远评价：“实用性满分，美观性零分——跟你人一样。”

　　林涯：“……多谢夸奖。”

　　修为方面，窥天镜成了最佳“私教”。镜子灵性提升到18%后，每晚会自动引导她运转一种叫《镜心诀》的功法。这功法修炼速度不快，但根基扎实得可怕，炼气三层的瓶颈水到渠成地突破了。

　　突破那天，镜子第一次“说话”了。

　　不是声音，是直接传入脑海的意识：“根基已成，可习秘术。”

　　然后传给她一套《镜花水月》——不是攻击法术，而是幻术和探查的结合。练到小成时，她能在镜中制造一个维持三息的幻象，或者探查十丈内所有隐蔽的灵气波动。

　　“你这镜子……到底是什么来历？”玄机子某次来访时，盯着窥天镜看了很久。

　　林涯老实回答：“它不告诉我。”

　　玄机子摇头：“器灵认主，讲究缘分。既然它选了你，就好好待它。”

　　他这三年也常来。每次来都带新的修复材料，还帮林涯解决了不少技术难题——毕竟曾经是金丹修士，眼界不是炼气期能比的。

　　有天他临走时说：“我打听到，斩缘剑确实在天机阁，但被列为‘镇阁之宝’之一，寻常人见不到。”

　　“那怎么办？”

　　“等。”玄机子意味深长，“等你够资格，让天机阁主动请你去看。”

　　林涯当时没懂。

　　---

　　第二年。

　　清风保洁坊在青石集彻底站稳脚跟。

　　柳如月把铺子经营得有声有色：推出了“包年保养套餐”，接了附近三个小门派的法器维护外包，甚至还拓展了“洞府深度清洁”业务——专门帮那些闭关几十年的老修士打扫满是灰尘和蜘蛛网的洞府。

　　王大牛成了业务骨干，嘴皮子练得能说死妖兽。有次他拉来一笔大单：帮一个炼丹宗门清洗三百个积垢的丹炉。林涯带着炼器堂的弟子们干了一个月，净赚五百灵石。

　　阿竹则展现了惊人的“修补天赋”。少年现在能独立修复大部分中低阶法器，手稳得像干了三十年的老匠人。林涯把《镜花水月》里探查灵气波动的技巧教给他，他居然举一反三，开发出了“灵气探伤法”——不用拆解法器就能找出暗伤。

　　周小茹的弟弟被调到灵药园后，她彻底没了顾忌。主动找到林涯，把傀儡技术倾囊相授。林涯用她的“微雕灵纹”技巧改进了七星雷音哨，第三代产品体积缩小一半，威力达到炼气五层水平，成了清风保洁坊的招牌产品之一。

　　唯一不顺利的是……凤雀的“替代计划”彻底失败了。

　　小家伙确实聪明，但实在太闹腾。有次它把莫怀远珍藏的“千年朱砂”当零食吃了，气得老头追着它跑了半个山头。最后还是林涯用三坛好酒才平息了堂主的怒火。

　　“你这鸟，得管管。”莫怀远灌着酒说，“再这么下去，迟早被炖了。”

　　凤雀躲在林涯怀里瑟瑟发抖，“啾啾”认错。

　　林涯叹气：“它只是想帮忙……”

　　“帮忙？”老头瞪眼，“它昨天把我新炼的‘避尘阵盘’叼去当玩具，现在阵盘在哪个树杈上我都不知道！”

　　林涯：“……我赔。”

　　---

　　第三年初。

　　林涯的修为卡在炼气四层巅峰，离五层只差一线。

　　窥天镜的灵性卡在24%，不再增长。无论投入多少材料，都像石沉大海。

　　“遇到瓶颈了。”玄机子诊断，“镜子需要‘契机’才能继续恢复。你也是——修为、炼器、心境，都到了临界点。”

　　“契机是什么？”

　　“不知道。”玄机子很坦白，“可能是顿悟，可能是机缘，也可能是……一场生死考验。”

　　林涯当时没在意。

　　直到三个月后，契机真的来了。

　　那天，青石集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是个穿着天机阁执事服饰的中年人，直接找到清风保洁坊，递上一封烫金的邀请函：

　　“天机阁三年一度的‘鉴宝大会’下月举行，特邀炼器师林涯参加——以‘特邀嘉宾’身份。”

　　林涯愣住：“特邀嘉宾？”

　　执事微笑：“阁主看了您修复窥天镜的案例，很感兴趣。另外，本次大会将展出部分‘镇阁之宝’，包括……斩缘剑的仿品。”

　　斩缘剑！

　　林涯呼吸一滞。

　　玄机子说的“等”，原来在这里！

　　“我去。”她毫不犹豫。

　　执事递上一枚玉牌：“这是出入凭证。另外，阁主托我带句话：‘修复上古法器不易，请带镜前来，或有所得。’”

　　他知道窥天镜在她手里。

　　或者说，天机阁什么都知道。

　　林涯送走执事后，立刻联系了玄机子和莫怀远。

　　“机会来了。”玄机子眼神灼热，“但也是考验。天机阁邀请你，既是看重你的能力，也是想看看窥天镜的虚实——他们可能也在找钥匙。”

　　莫怀远则皱眉：“天机阁的水很深。你去可以，但得带足底牌。”

　　“什么底牌？”

　　老头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阵盘：“这是我新研制的‘瞬移阵盘’，能随机传送三十里。遇到危险就捏碎，保命第一。”

　　玄机子也给了她三张符箓：“金光符护体，雷暴符攻敌，还有这张‘替身符’——能替你死一次。”

　　林涯收下，心里暖暖的。

　　“对了。”玄机子突然想起，“那只鹤……最近有消息吗？”

　　林涯摇头。

　　水镜通讯每三个月一次，最近一次是上个月。画面里仙鹤长大了很多，翅膀展开有三丈宽，羽毛金光璀璨。云游散人说它已经筑基成功，正在学习《金羽天翔诀》的核心杀招。

　　“它说很想你。”云游散人当时转达。

　　林涯鼻子发酸。

　　三年之约，还剩半年。

　　---

　　准备去天机阁的前一周，意外发生了。

　　那天夜里，林涯正在打坐，怀里的窥天镜突然剧烈震动！

　　镜面浮现出一幅让她心脏骤停的画面：

　　仙鹤浑身是血，被困在一个巨大的黑色法阵里！法阵外，三个黑袍邪修正在催动阵法，试图抽取它的血脉！

　　云游散人倒在远处，生死不知！

　　“鹤儿——！”

　　林涯猛地站起！

　　画面一闪，变成一行字：“葬魂谷东南三百里，速来。”

　　是镜子在求救！

　　林涯冲出房间，直接捏碎了莫怀远给的紧急传讯符。

　　半刻钟后，莫怀远和玄机子同时赶到。

　　“是‘夺血炼魂阵’。”玄机子看完画面，脸色阴沉，“天煞门的禁术，专门掠夺灵禽血脉。云游散人恐怕是中了埋伏。”

　　“我去救它！”林涯就要往外冲。

　　“等等！”莫怀远拦住她，“对方至少三个筑基，你去送死吗？”

　　“那怎么办？！”

　　玄机子沉默片刻：“我有办法。”

　　他掏出一块古老的阵盘：“这是‘万里挪移阵’，能瞬间将我们传送到画面标注的位置。但只能用一次，而且……我们只有一刻钟时间救人，否则阵法反噬，我们都得留在那儿。”

　　“我去。”林涯毫不犹豫。

　　“我也去。”莫怀远撸起袖子，“正好试试我的新法宝。”

　　玄机子看向林涯：“记住，一刻钟。救到人就撤，不要恋战。”

　　三人站进阵盘。

　　玄机子咬破指尖，鲜血滴入阵眼——

　　光芒冲天而起！

　　---

　　葬魂谷东南三百里，黑风崖。

　　仙鹤确实被困在夺血炼魂阵里。

　　它的羽毛被鲜血染红，金色光芒暗淡，但眼神依旧凶狠。每有黑气侵入，它就喷出金焰灼烧，虽然越来越弱。

　　阵外，三个黑袍邪修正狂笑。

　　“没想到啊！居然能遇到金羽鹤幼体！抽了它的血脉，老祖必能突破金丹中期！”

　　“可惜那云游散人太狡猾，拼死伤了老三……”

　　“无妨，先取鹤血！”

　　就在他们全力催动阵法时，崖顶突然亮起刺眼的白光！

　　三道身影从天而降！

　　“谁？！”为首邪修惊怒。

　　林涯落地瞬间，七星雷音哨4.0版已在唇边——这是她最新的改良版，威力达到炼气六层，而且能连发五次！

　　“呜——噼啪！噼啪！噼啪！”

　　三道青紫音波直射三个邪修！

　　猝不及防之下，三人被炸得连连后退，阵法出现了一瞬的停滞！

　　“鹤儿！”林涯冲向法阵。

　　仙鹤看到她，眼睛瞬间红了，拼命挣扎：“嘎——！！”

　　玄机子和莫怀远则迎向三个邪修。

　　“莫老鬼？！玄机子？！你们怎么会……”为首邪修认出了两人。

　　“来取你狗命！”莫怀远抬手，三十六把飞剑如暴雨般射出——这是他新炼的“千机剑阵”！

　　玄机子则直接祭出一面古镜——不是窥天镜，而是他的本命法宝“玄机镜”，镜光照向阵法核心！

　　“咔嚓！”

　　夺血炼魂阵出现裂痕！

　　林涯趁机冲进阵法，一把抱住仙鹤：“走！”

　　仙鹤挣扎着站起来，但伤势太重，飞不起来。

　　“上来！”林涯咬牙，背起它往外冲。

　　“想走？！”一个邪修摆脱剑阵，黑爪抓向林涯后背！

　　“铛！”

　　一面护心镜自动浮现，挡下这一击——正是林涯炼制的玲珑护心镜，应声而碎！

　　但这一阻，足够玄机子赶到。

　　“滚！”他一掌拍出，将邪修震飞！

　　“时间到了！”莫怀远急吼。

　　玄机子看向林涯：“走！”

　　三人一鹤冲向崖边——那里有玄机子提前布置的传送点。

　　身后，三个邪修狂追不舍。

　　就在林涯踏入传送阵的瞬间，她怀里的窥天镜突然脱离，飞向天空！

　　“镜子？！”林涯大惊。

　　镜子悬浮在半空，镜面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光芒中，浮现出一个白衣女子的虚影——正是之前救仙鹤的那位云游散人！

　　她单手结印，轻声念道：

　　“镜花水月，万法皆空。”

　　整个黑风崖的空间，瞬间凝固！

　　三个邪修被定在原地，脸上还保持着狰狞的表情。

　　时间，停止了。

　　虚影看向林涯，微微一笑：“带鹤儿走。我……本就是一缕残魂，今日消散，也算圆满。”

　　“前辈！”林涯眼眶红了。

　　“好好待它。”虚影的目光扫过仙鹤，又看向林涯怀里的窥天镜，“也好好待……我的镜子。”

　　话音刚落，虚影化作点点星光，融入窥天镜中。

　　镜子光芒收敛，“当啷”一声掉回林涯怀里。

　　灵性数值，瞬间从24%飙升到——50%！

　　与此同时，传送阵启动！

　　光芒吞没了三人一鹤。

　　最后一刻，林涯看到，那三个被定住的邪修，身体开始寸寸碎裂，化作飞灰。

　　---

　　回到清风观时，已是黎明。

　　仙鹤的伤势在玄机子的丹药下稳定下来，沉沉睡去。

　　林涯握着窥天镜，镜面温热，像有生命在跳动。

　　玄机子检查后，神色复杂：“云游散人……原来就是窥天镜上一任主人的残魂。她一直寄居在镜中，直到感应到金羽鹤有难，才现身相救。”

　　林涯想起那些模糊的画面，那些偶尔的指引，还有那句“好好待我的镜子”。

　　原来，镜子一直在等她。

　　等一个能修复它、能继承它的人。

　　“镜灵彻底苏醒了。”玄机子道，“现在的它，才是完整的窥天镜。你的《镜心诀》应该会突破，修为……也该晋级了。”

　　果然，当天下午，林涯打坐时，灵力如洪水般冲破瓶颈！

　　炼气五层！

　　不仅如此，《镜花水月》直接突破到大成，能在镜中制造维持十息的完整幻境，探查范围扩大到五十丈。

　　镜子的新功能也解锁了：

　　【镜像复刻】：能短暂复制一件法器的部分功能（持续三十息，冷却一天）。

　　【镜界穿梭】：能在镜面之间短距离传送（每次消耗三成灵力）。

　　保命神技。

　　---

　　一周后，林涯准备出发去天机阁。

　　仙鹤的伤势好了大半，但金羽天翔诀的修炼中断，需要重新巩固。云游散人消散前，把后续功法封印在它脑海里，说要等筑基后期才能解开。

　　“我跟你去。”仙鹤——现在该叫金羽鹤了——用意识沟通。它的声音在林涯脑海里响起，是清朗的少年音。

　　“你的伤……”

　　“无妨。”金羽鹤挺起胸膛，“我现在是筑基灵禽，能保护你。”

　　确实，它现在的气息强大了数倍，展开翅膀有四五丈宽，金光璀璨，威风凛凛。

　　凤雀蹲在它头顶——小家伙现在彻底沦为“挂件”，但对这个新“坐骑”很满意。

　　最终决定：林涯带金羽鹤和凤雀去天机阁。玄机子和莫怀远暗中随行——他们也要参加鉴宝大会，但明面上和林涯分开行动。

　　出发前夜，林涯整理行装。

　　窥天镜贴身放好，七星雷音哨挂在腰间，瞬移阵盘和符箓藏在袖中。

　　柳如月递给她一个储物袋：“铺子这三年攒的灵石，一共八百块。带上，以防万一。”

　　阿竹送了她一套新做的工具包：“师姐，这套刻纹笔是我用星辰沙淬炼过的，比市面上的好。”

　　王大牛则神秘兮兮地塞给她一张名单：“天机阁里咱们有三个老客户，有事可以找他们帮忙——我打过招呼了。”

　　林涯一一收下，心里温暖。

　　三年时间，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有师长，有伙伴，有铺子，还有……家人。

　　她看向院子里。

　　金羽鹤正在月光下梳理羽毛，凤雀在它头顶打盹。

　　窥天镜在怀里微微发烫，像是在说：准备好了。

　　是的，准备好了。

　　林涯深吸一口气。

　　天机阁，斩缘剑，秘境钥匙……

　　该来的，总要来。

　　她推开门，踏进晨光里。

　　身后，清风观的牌匾在朝阳下泛着温润的光。

　　三年之约，还剩半年。

　　而新的旅程，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