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鹤的伤势比想象中严重。
翅膀骨折三处,内脏轻微出血,更重要的是——左眼眼角被黑幡的邪气擦到,蒙上了一层灰翳。
“这伤会留疤。”柳如月小心地涂抹药膏,“但眼睛……得用清灵水每日清洗,或许能保住视力。”
林涯把玄机子给的清灵水分出一半,专供仙鹤疗伤。
小家伙疼得直哆嗦,却一声不吭,只用右眼倔强地看着林涯,像是在说:我没事。
“傻鸟。”林涯摸摸它的头,“下次别这么莽。”
仙鹤“嘎”了一声,把脑袋埋进她手心。
接下来的三天,林涯暂停了所有外出。
炼器堂那边告了假,铺子只接熟客预约,还特意在门口挂了“东主有喜,歇业三日”的牌子——虽然柳如月吐槽:“你这‘喜’是被追杀吗?”
林涯躲在院子里养伤兼修炼。
手臂的伤口在清灵水和自制伤药作用下快速愈合,但邪气残留让她灵力运转滞涩。她不得不每天用窥天镜照射伤口——镜子的净化之力意外好用,三天后邪气尽除。
更惊喜的是,随着镜子灵性提升到12%,它开始“教”她东西。
不是文字,是感觉。
比如运功时,镜子会微微发烫,引导她调整灵气流转路线。林涯试着照做,发现这样修炼效率提升了三成,而且灵气更精纯。
“你以前……是不是很厉害?”林涯对着镜子问。
镜子闪烁,浮现出一幅模糊的画面:一个白衣女子站在山巅,手持完整的窥天镜,镜光照耀千里山河。
画面一闪而逝。
“那是你以前的主人?”林涯猜测。
镜子沉默。
但灵性传递出一丝淡淡的……怀念。
第四天清晨,莫怀远亲自登门。
老头拎着一只烧鸡、两壶酒,进门就嚷嚷:“听说你被打了?谁干的?老子去拆了他山门!”
林涯哭笑不得:“堂主,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我的客卿死了没。”莫怀远把烧鸡扔给阿竹,“去,热热。咱爷俩喝两杯。”
酒过三巡,老头才切入正题:
“天煞门的事,宗主已经知道了。皓月宗和他们是世仇,这次他们敢伸手,就别想全身而退。”他顿了顿,“不过……宗门里可能有内应。”
林涯手一顿:“内应?”
“这次袭击太精准了。”莫怀远压低声音,“你平时从炼器堂回青石集,路线并不固定。他们能在半路堵你,说明有人通风报信。”
“会是谁?”
“还在查。”莫怀远灌了口酒,“炼器堂里……我不敢保证都是干净的。所以,我给你找了个保镖。”
他拍拍手。
屋檐上跳下来一只……鸟?
不,不是鸟。
是一只通体雪白、头顶金冠、尾羽极长的“凤雀”。它只有巴掌大小,但眼神灵动,落地后歪头打量林涯,发出清脆的“啾啾”声。
“这是‘金冠凤雀’,二阶灵禽,擅长侦查和预警。”莫怀远得意道,“我养了十年,这次借你用。它耳朵灵得很,三里内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
林涯看看凤雀,又看看怀里养伤的仙鹤。
仙鹤已经醒了,正死死盯着这只突然出现的小不点,眼神里满是警惕。
凤雀也不甘示弱,“啾”一声,飞到林涯肩上,用喙啄了啄她的头发,像是在宣示主权。
仙鹤炸毛:“嘎——!!!”
一鹤一雀,眼看就要打起来。
“停!”林涯赶紧分开它们,“堂主,这……”
“让它俩处一处就好了。”莫怀远不以为意,“凤雀白天跟你出门,晚上回炼器堂报信。至于你这只白鹤……好好养伤,伤好了也能帮忙。”
他站起身:“对了,赵乾那小子在查内应,你最近多留意身边的人。有时候,最不可能的,往往就是最可能的。”
说完,他晃晃悠悠走了。
留下林涯面对两只互相瞪眼的灵禽。
“你,凤雀,白天跟我。”林涯分配任务,“你,仙鹤,养伤看家。”
仙鹤委屈地“嘎”了一声,把脑袋埋进翅膀里。
凤雀得意地“啾啾”叫。
林涯叹气:这日子,越来越热闹了。
---
有了凤雀当“警报器”,林涯的出行安全多了。
这小家伙确实灵敏,三里内有陌生人靠近就会预警,还能分辨敌意——它用叫声长短传递信息:短促一声代表安全,连续三声代表可疑,急促尖叫代表危险。
炼器堂那边,内应的调查也在暗中进行。
赵乾找了林涯几次,询问近期接触过的人。林涯把能想到的都说了:炼器堂的师兄师姐、青石集的掌柜、甚至来修过法器的散修。
“有个细节。”赵乾沉吟,“你遇袭前一天,炼器堂的‘传音阵’临时检修,停了半个时辰。那段时间,有人用‘飞符’传过消息。”
飞符是比传音阵更隐蔽的通讯方式,但消耗灵力大,一般只用于紧急情况。
“能查到谁用的吗?”
“难。”赵乾摇头,“飞符无痕。但那天在堂里的人,我都记下了。”
他递给林涯一份名单。
二十三个名字,大多是炼器堂弟子和杂役。林涯扫了一眼,目光停在一个名字上:
“周小茹?”
“西厢那个研究傀儡的师姐。”赵乾解释,“你认识?”
林涯想起那个让木头人踱步的师姐。印象里,她是个有点腼腆、沉迷技术的宅女,不像是卧底。
“只是有点意外。”林涯把名单还回去,“赵师兄,我能看看那天传音阵检修的记录吗?”
“你想查什么?”
“时间。”林涯说,“如果内应要传消息,一定会选最不容易被发现的时候。检修的半个时辰里,哪个时间段最‘安全’?”
赵乾眼睛一亮:“有道理。我这就去查。”
他匆匆离开。
林涯继续今天的工作——帮莫怀远修复一面古镜。
这镜子据说是某个上古遗迹出土的,破损严重,镜面只剩三分之一。但残留的灵纹极其复杂,莫怀远研究了三年也没头绪。
“试试你的‘跳线法’。”老头把镜子塞给她,“死马当活马医。”
林涯检查镜子。
【物品:水月镜(上古法器,残片)】
【状态:镜体缺失67%,灵纹崩毁89%】
【修复可能性:低于0.1%】
【特别提示:灵纹结构与窥天镜有3%相似度】
相似度?
林涯心中一动,取出窥天镜。
两镜靠近的瞬间,水月镜的残片突然亮起微弱的蓝光!残缺的灵纹如游鱼般浮现,在空气中勾勒出完整的图案——虽然只持续了三息就消散了。
但足够了。
林涯迅速用玉简记录下图案。
“你……”莫怀远目瞪口呆,“你怎么做到的?”
“运气。”林涯含糊道,“堂主,这镜子……可能和窥天镜同源。”
莫怀远神色凝重起来:“你是说,它也是‘钥匙’?”
“我不确定。”林涯指着记录的灵纹,“但结构很像。如果完整的话,或许能互相感应。”
老头在屋子里踱步:“上古秘境‘天衍’有三把钥匙:窥天镜、量天尺、斩缘剑。水月镜从没被记载过……除非,它是第四把?”
他猛地看向林涯:“这件事保密。我继续研究,你……专心修你的窥天镜。”
林涯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她一边修复订单,一边用新材料温养窥天镜。
凤雀成了她的“小跟班”,白天蹲在她肩头,晚上回炼器堂——据莫怀远说,这小家伙回去后会“汇报”一天见闻,虽然表达方式有限,但能提供不少线索。
仙鹤的伤势好得很快。
七天拆了夹板,十天就能勉强飞了。但它似乎对凤雀有强烈的敌意,两只灵禽一见面就互啄。林涯不得不把它俩分开关——白天凤雀跟她出门,仙鹤看家;晚上凤雀回炼器堂,仙鹤守夜。
虽然麻烦,但确实安全。
直到第十二天,意外发生了。
那天下午,林涯在铺子后院调试新改进的“七星雷音哨2.0版”——用紫雷竹替换了雷击木,稳定性大增,威力也提升到炼气四层水平。
凤雀突然急促尖叫!
“啾啾啾!啾啾啾!”
三短三长,代表“高度危险,多人接近”!
林涯立刻收起哨子,冲到前厅。
柳如月已经拔剑,王大牛抄起门栓,阿竹躲到柜台后——经过上次遇袭,大家都警觉多了。
铺门被推开。
进来的不是天煞门的人。
是三个穿着皓月宗执法队服饰的修士,为首的是个马脸中年人,炼气七层。
“林涯何在?”马脸修士冷声道。
“我是。”林涯上前,“诸位师兄有何贵干?”
马脸修士掏出一块令牌:“执法队接到举报,你私通外敌,泄露宗门机密。跟我们走一趟。”
私通外敌?!
柳如月怒道:“胡说!我师姐怎么可能——”
“证据确凿。”马脸修士打断她,“昨日,有人用你的身份令牌,在宗门外与天煞门密探接触。令牌是你领的,没错吧?”
林涯心头一沉。
她的身份令牌,确实在炼器堂登记过。但如果有人仿造……
“我能看看证据吗?”她冷静地问。
“去了执法堂自然能看到。”马脸修士挥手,“带走!”
两个执法弟子上前。
凤雀尖叫着扑向其中一人,被灵力震开。
仙鹤从后院冲出来,挡在林涯身前,虽然翅膀还没好利索,但眼神凶狠。
马脸修士皱眉:“还敢反抗?”
他正要动手,门外传来一声厉喝:
“住手!”
赵乾大步走进来,脸色铁青:“陈师兄,抓我炼器堂客卿,为何不先通知我?”
马脸修士——陈师兄——表情微僵:“赵师弟,这是执法队的案子……”
“林涯是莫堂主亲自收的客卿。”赵乾亮出一块玉牌,“堂主有令:涉及炼器堂人员,必须经他同意方可带走。陈师兄,你是想违抗堂主令?”
陈师兄脸色变了变,最终咬牙:“好,那就请莫堂主来对质。”
赵乾看向林涯:“你跟我去炼器堂。放心,莫堂主会还你清白。”
林涯点头。
她看了眼柳如月,眼神示意:看好铺子。
然后跟着赵乾离开。
---
炼器堂,议事厅。
莫怀远坐在主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陈师兄站在下面,恭敬但不退让:“堂主,证据确凿。昨日酉时三刻,有人持林涯的身份令牌,在‘黑风岭’与天煞门密探接头,交易了一份地图。”
他呈上一枚留影石。
注入灵力,画面浮现: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黑风岭的山洞口,与一个黑衣人交换东西。身影的脸看不清,但腰间挂着的令牌,确实是炼器堂客卿令的制式。
交易结束后,黑衣人离开。模糊身影转身时,腰牌正面一闪而过——上面刻着“林涯”二字。
“这能证明什么?”莫怀远冷笑,“令牌可以仿造,留影可以伪造。”
“但时间对得上。”陈师兄道,“昨日酉时,林涯在何处?”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林涯。
林涯想了想:“昨日酉时,我在铺子后院调试法器。柳如月和王大牛可以作证。”
“自己人作证无效。”陈师兄摇头。
“那这个呢?”赵乾突然开口。
他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铜镜——这是炼器堂最新研制的“时晷镜”,能记录特定区域过去十二时辰内的灵气波动。
“我今早去了黑风岭。”赵乾注入灵力,镜面浮现出复杂的灵气轨迹,“留影石里的交易确实发生过,但时间……是戌时初,不是酉时三刻。而且,交易者的灵气波动,和林涯完全不同。”
他指向镜中一条淡红色的轨迹:“这是林涯的灵气特征,我昨天在铺子测试新法器时记录过。而交易者的是灰黑色,带邪气——是天煞门的人假扮的。”
陈师兄脸色一白:“这……”
“另外。”赵乾看向他,“陈师兄,你怎么知道交易发生在黑风岭?留影石里可没标注地点。”
陈师兄额头冒汗:“是……是举报人说的。”
“举报人是谁?”
“匿名的。”
“匿名举报,你就敢抓我炼器堂客卿?”莫怀远拍案而起,“陈大有,你当老夫是死的?!”
陈师兄噗通跪下:“堂主息怒!属下也是按规矩办事……”
“规矩?”莫怀远冷笑,“我看你是被人当枪使了!滚回去查清楚,三天内给我交代!否则,你这执法队长别干了!”
陈师兄连滚爬爬地走了。
议事厅里安静下来。
莫怀远看向林涯:“丫头,有人想栽赃你。而且……对炼器堂很了解。”
林涯点头:“他们知道我有客卿令,知道赵师兄在查内应,甚至知道用留影石这种‘铁证’。”
“内应就在堂里。”赵乾沉声道,“而且地位不低,能接触到客卿令的制式,还能调开传音阵。”
三人对视,都想到了一个人。
有能力接触这些的,炼器堂不超过十个。
但没证据。
“先静观其变。”莫怀远揉揉眉心,“丫头,你最近别离开青石集。赵乾,加强巡逻。至于内应……老夫亲自来查。”
林涯告辞离开。
走出炼器堂时,凤雀飞到她肩上,“啾啾”叫了两声,像是安慰。
“我没事。”林涯摸摸它,“但咱们得小心了。对方……比想象中聪明。”
回到铺子,柳如月他们围上来询问。
林涯简单说了经过,最后道:“从今天起,所有人提高警惕。陌生客人一律登记,可疑物品不接,晚上轮流守夜。”
她看了眼后院:“仙鹤呢?”
“在窝里生闷气呢。”阿竹小声道,“凤雀跟您出去,它不高兴……”
林涯走到后院。
仙鹤果然趴在窝里,背对着她,连“嘎”都不“嘎”一声。
林涯蹲下来,挠挠它的脖子:“吃醋了?”
仙鹤把头埋得更深。
“明天带你出门。”林涯承诺,“但你现在伤没好全,得听话。”
仙鹤耳朵动了动,终于转过头,用左眼——还是蒙着灰翳的那只——看着她,眼神委屈。
林涯心里一软。
她取出窥天镜,对着仙鹤的左眼照了照。
镜子微微发烫,镜面浮现出仙鹤眼部的灵气脉络——那层灰翳是邪气凝结,正缓慢侵蚀眼球。
“或许……能试试。”林涯有了主意。
她取出一滴清灵水,滴在镜面上。镜子吸收后,射出一道极细的银光,照进仙鹤左眼。
仙鹤浑身一颤,但没有躲。
银光持续了三息,散去时,灰翳明显淡了一层。
“有效!”林涯惊喜,“每天一次,十天应该能清干净。”
仙鹤眨了眨眼,似乎感觉舒服了些,轻轻蹭了蹭她的手。
当晚,林涯做了个决定。
她把凤雀叫来:“从明天起,你帮我盯一个人。”
凤雀歪头:“啾?”
“炼器堂,西厢,研究傀儡的周小茹师姐。”林涯低声道,“注意她接触的人,尤其是……有没有和天煞门有关的。”
凤雀点头,振翅飞走。
林涯又看向仙鹤:“你的任务更重:守好铺子,尤其是夜里。任何人靠近,立刻预警。”
仙鹤挺起胸膛:“嘎!”
安排好一切,林涯躺在床上,却睡不着。
内应,栽赃,天煞门,秘境钥匙……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她取出窥天镜,镜子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你说……我该信谁?”
镜子闪烁,浮现出两个字:
“信己。”
林涯笑了。
对,信自己。
她收起镜子,闭上眼睛。
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而她已经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