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缝隙漏进的阳光在地板上投出细长的光斑,像根被拉长的金线,缠着陈奕恒赤脚踩过的影子。
他醒时,身后的体温还没散尽,左奇函的手臂松松搭在他腰侧,指尖几乎要碰到睡衣下摆。海盐味的气息带着熟睡的沉缓,是不同于夜晚紧绷的温和,像退潮后留在沙滩上的细沙,柔软,却也藏着不易察觉的吸附力。
陈奕恒屏住呼吸,轻轻挪开那只手。指尖划过左奇函的手背时,对方的睫毛颤了颤,却没醒,只是无意识地往他这边靠了靠,像寻找热源的大型犬。
他蹑手蹑脚地下床,刚直起身,就撞见张桂源掀开的床帘。青柠味的信息素裹着刚睡醒的慵懒,在看到他的瞬间骤然收紧,像被风吹得绷紧的果皮。
张桂源醒了?
张桂源的声音还带着点沙哑,眼底却清明得很,目光在他敞开的领口转了圈——那里还残留着海盐味的痕迹。
陈奕恒没应声,转身想去拿洗漱用品,脚边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下。低头一看,是聂玮辰扔过来的拖鞋,鞋头朝着他的方向。
黑加仑的气息带着笑意漫过来,聂玮辰支着脑袋靠在床头,发梢乱糟糟地翘着。
聂玮辰穿拖鞋,地板凉。
他说着,视线扫过左奇函床上凹下去的位置,嘴角勾得更明显了,
左奇函昨晚睡得挺沉啊,都没听见你翻身。
陈奕恒弯腰穿拖鞋,指尖碰到微凉的鞋面,没接话。
这时左奇函坐起身,头发睡得有些凌乱,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只眼睛。他没看任何人,只是伸手抓过床头的T恤往身上套,动作间带起的海盐味气息冷不丁浓了些,像突然涨起的潮水,轻轻拍在陈奕恒后颈。
左奇函牙刷在杯子里。
左奇函的声音比平时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杨博文已经站在书桌前,手里拿着叠得整整齐齐的校服,清茶味的气息像刚沏好的茶,熨帖又带着点不容错辨的温度。
杨博文今天要穿校服,我帮你叠好了。
他把校服放在陈奕恒的椅背上,指尖在袖口停顿片刻,那里原本有块极淡的污渍,是昨晚陈奕恒靠在左奇函肩上蹭到的,被他用温水浸了半夜才搓干净。
陈奕恒回头时,正看见他耳尖泛着点红,不知是被晨光晒的,还是别的什么。
王橹杰从外面回来时,手里拎着个纸袋,冷泉薄雾般的气息混着晨间的凉意。他把纸袋放在桌上,拿出六瓶牛奶,五瓶放在其他人触手可及的地方,最后一瓶放在陈奕恒面前,瓶身上凝着细密的水珠,是刚从食堂温好的。
他没说话,只是在陈奕恒看过来时,微微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他没系好的睡衣纽扣上,又很快移开,像怕被烫到似的。
陈奕恒拿起牛奶,指尖刚碰到温热的瓶身,就被领口晃了下视线。是根细红绳,从校服领口垂下来,末端坠着颗小小的桃子吊坠,雕刻得极细,连桃尖的绒毛都看得清,阳光照过时,泛着温润的光,正是他信息素的味道。
他捏起吊坠,红绳细得几乎要勒进指尖。
陈奕恒这是什么?
宿舍里的空气像被按下暂停键。
张桂源正往嘴里塞面包,动作猛地顿住,青柠味的信息素里泛起一丝慌乱,差点咬到舌头。
张桂源呃……可能是哪个女生塞错了?
他含糊地说,眼神却瞟向左奇函的床头,那里原本放着根磨得发亮的红绳,现在空了。
聂玮辰挑了挑眉,手指转着刚拆开的牛奶盒,黑加仑的甜香里掺了点看戏的玩味。
聂玮辰看着挺别致,不像外面买的。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在左奇函泛红的耳尖上打了个转。杨博文推了推眼镜,指尖划过自己的校服领口,像是在确认什么。
杨博文也许是清洁阿姨打扫时不小心掉进去的?
他轻声说,清茶味的气息却有些不稳,像被风吹得晃了晃的茶盏。
王橹杰的视线落在吊坠上,冷泉薄雾般的气息突然变得有些粘稠,他没说话,只是悄悄握紧了手里的牛奶盒,指节泛白,他凌晨去食堂时,明明看见左奇函蹲在宿舍楼下的石桌边,手里拿着刻刀和红绳。
左奇函终于抬起头,目光撞进陈奕恒的眼睛里,又飞快移开,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
左奇函不知道。
他的声音有点硬,海盐味的信息素却像被晒化的冰,悄悄漫过来,缠上陈奕恒捏着红绳的手腕,
左奇函不喜欢就扔了。
话是这么说,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却悄悄攥成了拳。那是他从小戴的红绳,昨晚趁陈奕恒睡熟,拆下来找校工房的师傅刻了整夜,晨光刚亮时才系在校服领口的。
陈奕恒捏着那颗桃子吊坠,指尖能感觉到红绳的粗糙,像谁反复摩挲过的痕迹。他抬头看向围着他的五人,青柠的酸、海盐的凉、黑加仑的甜、清茶的醇、冷泉的冽,五种气息在晨光里交织,织成一张无形的网,比昨夜更紧,更密。
阳光又往前挪了挪,照在红绳上,泛出细碎的光。
陈奕恒挺好看的。
陈奕恒突然说,把吊坠塞回领口,红绳贴着皮肤滑下去,带着点微不可查的烫意。
五人的信息素同时松了口气,却又在下一秒,泛起更浓的、带着占有欲的暗流。
张桂源咬着面包笑起来,青柠味的气息重新变得活泼。
张桂源是吧?我就说挺配你的。
聂玮辰吹了声口哨。
聂玮辰眼光不错啊,恒恒。
杨博文推了推眼镜,眼底的笑意温和,却藏着点不易察觉的锐利。
杨博文喜欢就好。
王橹杰的目光软了些,冷泉薄雾般的气息里,第一次透出点近乎温柔的暖意。
左奇函望着窗外的手缓缓松开,耳尖的红还没退,海盐味的气息却像被阳光晒暖的海水,轻轻漫过整个宿舍,带着点隐秘的、得逞的甜。
陈奕恒没再说话,拿起牙刷走向洗漱台。镜子里映出他领口隐约的红绳,也映出身后五双看似各有其事,实则都黏在他身上的目光。
他知道这根红绳是谁的。就像他知道,从今天起,这张网只会收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