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阴影

午后的阳光透过图书馆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陈奕恒抱着几本专业书，在书架间找空位，指尖划过书脊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冷泉薄雾气息。

王橹杰就站在斜前方的书架旁，背对着他，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摄影集，指尖正停留在一张鸽子的照片上和陈奕恒在英国常拍的那种品种很像。

他似乎没察觉到身后有人，直到陈奕恒的鞋跟不小心碰到地板接缝，发出轻微的声响，才缓缓转过身。

王橹杰找位置？

王橹杰的声音比平时稍高些，冷泉薄雾般的气息里带着点纸质的干燥，他往旁边挪了挪，露出身后靠窗的空位，

王橹杰那里没人

陈奕恒道了声谢，走过去放下书。刚拉开椅子，就发现桌角放着杯温水，杯壁上凝着细汗，温度刚好能入口。

王橹杰管理员刚送的，多了一杯。

王橹杰说着，把手里的摄影集放在桌上，刚好摊开在那页鸽子的照片，

王橹杰你喜欢拍这个？

陈奕恒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摄影。

陈奕恒随便拍拍。

陈奕恒拍得好吗？

王橹杰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很静，像深潭里的水，

王橹杰我不太懂摄影，但觉得能把鸽子拍得不怕人，挺厉害的。

他说这话时，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照片上鸽子的翅膀，那里有处极淡的阴影，角度刁钻，像是刻意避开了强光__和陈奕恒惯用的拍摄手法几乎一样。

陈奕恒没接话，翻开书假装阅读，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王橹杰从背包里拿出个素描本，翻开的页面上画着图书馆的落地窗，窗框的阴影里，藏着个模糊的侧影，发型和他很像。

这时，张桂源的声音突然从书架后冒出来，带着点刻意压低的兴奋。

张桂源恒恒，找了你半天！

他手里拿着两罐可乐，青柠味的气息像颗小太阳，瞬间驱散了冷泉的薄雾，

张桂源左奇函说你在这儿

左奇函跟在后面，手里拿着本英语词典，海盐味的气息冷不丁漫过来，落在陈奕恒摊开的书页上。

左奇函下周要考四级，借你的笔记看看。

他的视线扫过桌上的摄影集，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下，又很快舒展开。

聂玮辰和杨博文也跟着走了进来，前者手里转着支钢笔，后者抱着本诗集，黑加仑与清茶的气息交织着，落在王橹杰和陈奕恒之间的空隙里，像道无形的墙。

聂玮辰哟，这不是我们的大摄影师吗？

聂玮辰笑着在陈奕恒身边坐下，故意往他那边挤了挤，黑加仑的甜香几乎贴到陈奕恒颈窝，

聂玮辰在研究什么大片呢？

杨博文把诗集放在桌上，轻轻敲了敲聂玮辰的胳膊。

杨博文图书馆里安静点。

他的目光落在王橹杰刚才放的那杯水上，又自然地移开，清茶味的气息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温和，

杨博文刚接的温水，喝这个吧，更干净些。

王橹杰没说话，只是把素描本合上，放回背包里，动作轻得像怕惊动了什么。冷泉薄雾般的气息重新裹住他，却比刚才多了点不易察觉的锋芒，像结了层薄冰。

陈奕恒被夹在中间，听着张桂源念叨篮球赛的战术，左奇函偶尔插句英语语法，聂玮辰时不时调侃两句，杨博文在旁边打圆场，眼角的余光却始终能看到王橹杰——他正低头看着那本摄影集，指尖在鸽子的照片上反复摩挲，像在确认什么。

阳光慢慢西斜，书架的阴影往桌子这边挪了挪，刚好罩住王橹杰的手。陈奕恒突然发现，他的指腹上有处极淡的划痕，形状和刻刀留下的很像——和那天早上左奇函刻吊坠时，手指上的伤口几乎一样。

王橹杰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抬眼望过来，眼底没有惊讶，反而带着点近乎平静的了然。

王橹杰刚才翻书划到的。

他轻声说，冷泉薄雾般的气息里，第一次藏了点像钩子的东西，

王橹杰你脖子上的红绳，挺别致的。

陈奕恒捏了捏领口，红绳的触感隔着布料传来。他知道其他人都清楚这红绳的存在，王橹杰的话算不上突兀，却像根细针，挑破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伪装。

张桂源嚼着口香糖的动作顿了顿，青柠味的气息里泛起一丝紧绷。他在意的不是红绳本身，而是王橹杰这副“早就看穿一切”的平静，这个人总是藏在后面，却比谁都看得清楚。

左奇函握着词典的手指松了松，又很快握紧，海盐味的气息冷得像刚融的冰。他不怕别人提红绳，却怕王橹杰接下来的话—这个人从不说废话，每句都像往水里投石子，总能搅起最深的涟漪。

聂玮辰转笔的动作停了，黑加仑的甜香里多了点探究。他突然觉得，让王橹杰这种闷葫芦开口，比看张桂源和左奇函明争暗斗有意思多了。

杨博文推了推眼镜，清茶味的气息像被风吹过的湖面，泛起细碎的波纹。他看向王橹杰，又看向陈奕恒，指尖在诗集的封面上轻轻点着——他在算，王橹杰这句话会让平衡偏往哪一边。

王橹杰没再往下说，只是把摄影集合上，放回书架，动作轻得像怕惊动灰尘。冷泉薄雾般的气息重新沉下去，像没说过那句话一样。

书架外传来管理员的提醒声，闭馆时间快到了。

五人收拾东西时，陈奕恒发现自己的背包里多了个小盒子，打开一看，是枚蝴蝶形状的书签，金属的，翅膀上刻着极小的字，像是他的名字缩写。

陈奕恒谁放的？

他抬头问。

张桂源举了举手，又飞快放下，挠了挠头。

张桂源不是我。

左奇函摇了摇头，海盐味的气息有些飘忽。

聂玮辰吹了声口哨，黑加仑的甜香里带着点无辜。

聂玮辰反正不是我。

杨博文推了推眼镜，轻声说：

杨博文可能是哪个同学送的吧。

只有王橹杰背着包站在最后，冷泉薄雾般的气息在门口的阴影里轻轻晃动，他没说话，只是在陈奕恒看过来时，极快地眨了下眼，像在确认他收到了礼物。

走出图书馆时，夕阳正红，把六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王橹杰的影子始终跟在陈奕恒身后半步，不远不近，像道沉默的屏障。

陈奕恒捏着那枚蝴蝶书签，金属的凉意透过指尖传过来。他突然意识到，大家在意的从来不是红绳本身，而是谁能在这场无声的角力里，离他更近一点。

王橹杰的书签，左奇函的红绳，张桂源的可乐，聂玮辰的调侃，杨博文的温水……像五根线，缠着他，也缠着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