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卷室的月光被窗棂切割成细碎的银箔，落在檀木桌案的东欧蕾丝上，泛着冷冽的光泽。齐烬从十五本哥特卷宗里抽出第五本，封皮是冰裂般的苍白色，烫银纹路勾勒出一柄棱角分明的冰棱匕首，刃身缠着细密的寒霜纹，银粉小字透着刺骨的寒意——冰棱噬恶。
“这本，判去俄罗斯做雇佣兵。”齐烬指尖划过冰棱的纹路，触感冷得像攥住了一块西伯利亚的冻土，“遣去远东的针叶林荒原，让它在冰天雪地里，噬尽那些藏在冻土下的恶。”
元湘薇走近桌案，目光落在那柄冰棱匕首上。她能感觉到符咒之下，一股极寒的煞气，那是与棘刃裁罪的杀伐决绝截然不同的冷厉，像是能将一切罪恶都冻裂、撕碎，连血腥味都会被冰雪封存。“这是何种品性的哥特圣器，竟要去俄罗斯的冰原做雇佣兵？”她轻声问，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俄罗斯的冻土荒寒，战事多藏在林海雪原的暗处，她实在好奇，这尊带着冰寒气息的圣器，要如何在那样的绝境里立足。
齐烬缓缓翻开卷宗，纸页是用极北之地的桦树皮制成的，摸上去带着粗糙的纤维感，边缘还凝着一层化不开的白霜。银粉字迹像是被冻住了一般，透着一股凛冽的寒气，他的声音裹着掌卷人独有的肃穆，一字一句念出声：“此圣器诞于百年前俄罗斯的西伯利亚荒原。当年匪患横行，一群悍匪盘踞在针叶林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当地的猎户们不堪其扰，却又无力反抗。有一位老猎户，带着儿子们与悍匪死战，最终只剩他一人，抱着儿子们冻僵的尸骨，在冰原上哭了三天三夜。后来，他用儿子们狩猎时用的冰镐碎片，混合着冻土下的千年寒冰，锻造出这柄冰棱匕首，又以自己的精血和对恶的刻骨恨意为引，将匕首炼成圣器。这柄冰棱有个奇特的能力——它能在极寒之地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刃尖划过之处，不仅会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还会将寒气渗入骨髓，让作恶者在极致的痛苦里，感受那些被他们残害的人所受的冻馁之苦。老猎户带着它，在冰原里追杀悍匪，将那些恶徒一个个冻毙在林海深处，可后来，他被恨意吞噬，竟连一些路过的商旅也误判为匪类，冰棱沾染了无辜者的血，煞气暴涨，最终被封入永寂咒缚区。”
他合起一页纸，桦树皮翻动的声响干涩如冰面开裂。“它的品性，是孤绝，是凛冽，是藏在冰棱里的‘以寒噬恶’。”齐烬抬眼看向元湘薇，眼底映着卷宗上那柄冰棱匕首的影子，“它不像棘刃裁罪那般带着以杀止杀的烈性，它的骨子里，是冰原猎户的孤勇，是‘恶有恶报’的执念，是将一切罪恶都冰封、碾碎的冷厉。”
元湘薇怔了怔。她仿佛能看见百年前的西伯利亚荒原，风雪漫天，老猎户握着冰棱匕首，在林海雪原里穿梭，刃尖的寒光比风雪更冷，那些作恶的悍匪在他面前，一个个冻得瑟瑟发抖，最终被冰棱刺穿咽喉，冻僵在雪地里。这尊圣器的气息里，没有半分温情，只有冰原般的孤绝与冷硬。
“它被封的这百年，在永寂咒缚区是如何度过的？”元湘薇轻声问。她实在想知道，一尊带着极寒冰煞的圣器，困在暗无天日的回廊里，该是何等的孤寂。
齐烬翻开卷宗的另一页，上面画着一幅简笔画：一柄冰棱匕首悬在回廊最冷的角落，周围的石壁上结满了冰花，那些散发着暴戾之气的圣器，只要靠近它三尺之内，就会被寒气冻得瑟瑟发抖，连嘶吼都发不出来。“它从不与其他圣器为伍，也从不主动挑起纷争。”齐烬的声音软了几分，“永寂咒缚区的回廊里，总有圣器恃强凌弱，可只要靠近它的领地，就会被它的寒气所慑。这百年来，它就那样守着回廊的冰隅，做着最孤高的‘冰封者’，将所有靠近的恶念都冻成冰屑，哪怕自己被孤寂包裹，也从未有过半分动摇。”
他抬手，指尖落在封面上的冰棱匕首上，语气笃定：“俄罗斯的冻土荒原，是它唯一的归途。”齐烬说，“那里的冰天雪地，像极了百年前的西伯利亚；那里的暗战，藏着太多藏在冻土下的罪恶。它做雇佣兵，不必像寻常佣兵那般周旋算计，它的刃，只会对准那些藏在林海深处的毒贩、人贩子，那些欺压当地牧民的匪类。它的孤绝，会让它在冰原里如鱼得水；它的凛冽，会成为那些恶徒的噩梦。它懂什么是冰原的法则，什么是恶的代价，懂‘以寒噬恶’的真谛，这是很多人间佣兵都未必能做到的事。”
元湘薇看着齐烬年轻却沉稳的侧脸，忽然懂了他的深意。棘刃裁罪在非洲的黄沙里裁断罪愆，是烈火烹油般的杀伐；这冰棱噬恶在俄罗斯的冻土上噬尽罪恶，是寒冰封喉般的惩戒。一火一冰，一南一北，皆是对恶的裁决，皆是对善的守护。
“它带着极寒的煞气，会不会……连无辜者都误伤？”元湘薇轻声担忧。她怕这尊从冰原里走出的圣器，会在俄罗斯的风雪里，重蹈当年老猎户误杀无辜的覆辙。
齐烬摇了摇头，指尖拂过冰棱上的寒霜纹，眼底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不会的。”他说，“那位老猎户在误杀无辜后，悔恨不已，临死前，他用最后的力气，在冰棱的柄上刻下了一道‘辨善咒’。这百年来，它在永寂咒缚区的冰隅里沉眠，煞气早已被岁月磨去了几分戾气，只留下了对恶的刻骨惩戒。如今它去做雇佣兵，身处的是冰原的绝境，那些藏在暗处的恶徒，正是它刃尖该对准的目标。它会在风雪里潜行，冰棱划过之处，只留下恶徒的哀嚎，而对那些手无寸铁的牧民、商旅，它的刃会变得冰冷却无害，甚至会化作一道冰墙，护他们在风雪里安然前行。”
他顿了顿，伸手取过一旁的素色木匣，将这本冰棱噬恶的卷宗放进去，底下的蕾丝花纹，与封面上的冰裂纹路交织，竟生出一种冰柔相济的意味。“我给它取个人间的名字，叫‘棱寂’。”齐烬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如冰棱般坚定的郑重，“孤寂的寂。”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木匣上，封面上的冰棱匕首纹路，像是真的凝起了一层白霜。元湘薇看着那木匣，忽然觉得，那柄困了百年的冰棱匕首，终于等到了它的雪原，终于可以在俄罗斯的冰天雪地里，重新挥起噬恶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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