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木桌案上的第七卷卷宗被轻轻抽出，封皮上绘着一只缠满蕾丝的竹骨笼，笼骨是经年的青竹色，笼门上还雕着细碎的兽纹，仿佛还残留着当年圈养珍禽异兽的余温。元湘薇指尖拂过竹笼的纹路，抬眸看向齐烬，眼底带着几分探究：“这竹骨笼，又是因何被封入禁库的？”
齐烬俯身指着卷宗上的篆字，声音清冽如晨露滴落在竹叶上：“母亲看，这竹骨笼本是上古异兽园的镇笼之宝，能驯服世间最桀骜的猛兽，亦能护佑笼中生灵周全。五百年前，她见一只九尾狐被猎人所伤，心生怜悯，竟擅自破开结界，将九尾狐藏于笼中，却忘了这竹骨笼的禁制——一旦收容未被驯化的异兽，便会反噬周遭生灵。最终，异兽园的三只灵鹿因禁制反噬而亡，她也因‘私藏异兽，漠视规则’的罪名，被打入禁库封印。”
他直起身，望着窗外一线城市的车水马龙，语气笃定：“所以我要让她投生在这座繁华都市的动物园里，做一名饲养员。动物园里的生灵，有温顺的食草动物，有凶猛的食肉猛兽，它们既需要人类的照料，又有着不可僭越的野性边界。这份差事，正好能教她懂得‘守护不是圈养，关爱亦需守矩’的道理。”
元湘薇翻到卷宗的批注页，上面写着“性纯善，喜生灵，擅护佑，却易越矩”，她轻笑出声：“动物园饲养员的活计，看着是喂喂动物、打扫笼舍，实则藏着大学问。投喂的量要精准，互动的距离要把控，既要亲近动物，又不能失了敬畏。她这般心软的性子，怕是会忍不住给猛兽多喂肉，或是擅自抚摸幼崽，惹出麻烦。你要给她怎样的品性，才能让她在兽苑的暖阳里，赎清当年的过错？”
齐烬走到桌边，提笔蘸了墨，笔尖落在纸页上，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通透：“我要给她的品性，是温柔细致，敬畏生灵，知亲近亦知边界，懂守护更懂规则。她得忘了自己曾是异兽园的竹骨笼，只记得自己是动物园里的饲养员阿笼。她要学着精准把控每一种动物的食量——熊猫的竹笋要新鲜定量，老虎的鲜肉要切得大小适中，鹦鹉的谷物要掺杂果蔬；她要学着与动物保持恰当的距离，不能因喜爱就随意伸手触摸猛兽的皮毛，也不能因畏惧就忽略了幼崽的脆弱；她更要明白，最好的守护，不是将生灵困在身边，而是让它们在规则的范围内，活得自在舒展。”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她的投生命格，该是在城郊长大，从小跟着爷爷养鸽子，对小动物有着天生的亲近感。大学毕业后，她放弃了写字楼的白领工作，一头扎进了动物园。园里的老饲养员会教她，‘每一只动物都有自己的天性，我们能做的，是守好它们的家园，而不是改变它们的天性’。她会遇到一只被母兽遗弃的小狮子，小家伙瘦弱胆怯，她没有擅自将它抱回宿舍，而是按照饲养守则，在兽舍外搭了暖棚，每日定时投喂，隔着围栏陪它玩耍，直到小狮子慢慢找回野性，能和其他幼狮打成一片。”
元湘薇走到他身边，看着他在卷宗上落笔，轻声问道：“可五百年的执念，哪是那么容易化解的？万一她再遇到受伤的动物，又忍不住打破规则，擅自庇护，岂不是又要重蹈覆辙？”
“这便是她的修行。”齐烬放下笔，眼底闪着细碎的光，“我会在她的命格里，添一段机缘。动物园里的一只老猩猩，因年迈失去了行动能力，它不愿被关在狭小的兽舍里，总是望着远处的山林。她没有强行将它留在兽舍，而是向园方申请，在猩猩馆外开辟了一片露天活动区，种上老猩猩爱吃的野果，让它能晒着太阳，看着远方。当她看着老猩猩满足的模样，便会明白，当年的错，错在‘以爱越矩’，而非‘心怀善念’。”
他在卷宗空白处写下：“投生名：竹苑，品性：温柔细致，敬畏生灵，知亲近守边界，懂守护明规则，赎罪期：十二年。期满之日，可选择留在动物园，守着兽苑的暖阳与生灵；亦可携竹骨笼重返禁库，静待下一场轮回。”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纸页上，将“竹苑”二字映得格外温润。元湘薇看着那行字，忽然觉得，这座一线城市的动物园，才是竹骨笼最好的归宿。五百年的过错，终究要在一次次小心翼翼的守护里，在一个个生灵自在的模样里，慢慢消解。
齐烬转头看向元湘薇，眉眼间带着笑意：“母亲觉得，这样的品性，够不够让她在一线城市的动物园里，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守矩之路？”
元湘薇笑着点头，伸手端起桌上温好的茶，递到他手中：“够了。知亲近守边界，便是最好的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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