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木桌案上的第五卷卷宗被缓缓抽出,封皮上绘着一柄裹着蕾丝花边的白瓷茶勺,勺沿描着细碎的金纹,勺心还凝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甜香。元湘薇指尖摩挲过瓷勺的纹路,抬眸看向齐烬,眼底带着几分好奇:“这瓷茶勺,又是因何被封入禁库的?”
齐烬俯身指着卷宗上的篆字,声音清冽如泡开的春茶:“母亲看,这瓷茶勺本是御膳房的御用之物,专司为帝王调配茶汤。百年前,她因私藏了御赐的贡糖,偷偷添给冷宫的废后,触怒了龙颜,又因不甘被斥,竟在帝王的茶里加了过量的蜜,引得帝王消渴症加重。她的罪,是擅作主张,分不清分寸,更不懂‘过犹不及’的道理。”
他直起身,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语气笃定:“所以我要让她投生在二线城市的老巷里,做一家奶茶店的店员。二线城市没有一线城市的喧嚣浮躁,老巷里的烟火气最是熨帖人心,正好能磨掉她的执拗,教她懂得‘适度’二字的真谛。”
元湘薇翻到卷宗的批注页,上面写着“性甜软,喜甘味,擅调饮,却失于分寸”,她轻笑出声:“奶茶店的活计,看着简单,实则处处是学问。糖多一分则腻,冰少一分则闷,客人的口味千差万别,哪是仅凭喜好就能做好的?你要给她怎样的品性,才能让她在一杯杯奶茶里,赎清当年的过错?”
齐烬走到桌边,提笔蘸了墨,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通透:“我要给她的品性,是温和耐心,察言观色,知进退,懂适度。她得忘了自己曾是御膳房的瓷茶勺,只记得自己是奶茶店的小店员阿勺。她要学着记住常客的口味——张阿姨的三分糖少冰,高中生的全糖加珍珠,加班族的无糖去冰;她要耐着性子听客人的要求,哪怕是反复修改的甜度,也不能有半分不耐烦;她要明白,一杯好喝的奶茶,从不是甜到齁嗓,而是甜得恰到好处,暖得熨帖人心。”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她的投生命格,该是父母早逝,被奶茶店的老板娘收养。老板娘是个通透的人,常对她说,‘做奶茶就像做人,太甜了会腻,太淡了无味,恰到好处才是最好’。她会在日复一日的调饮里,慢慢悟到当年的错——不是不该帮废后,而是不该用错了方式;不是不能加糖,而是不该忘了‘过犹不及’。”
元湘薇走到他身边,看着他在卷宗上落笔,轻声问道:“可百年的执念,哪是那么容易化解的?万一她再遇到需要‘帮一把’的人,又凭着性子擅作主张,岂不是又要重蹈覆辙?”
“这便是她的修行。”齐烬放下笔,眼底闪着光,“我会在她的命格里,添一段机缘。老巷里有个患糖尿病的老爷爷,总想来买奶茶,却又怕甜。她会为老爷爷特制一杯无糖的乌龙奶盖,不加糖,却用烤香的坚果碎增添风味。当她看着老爷爷喝下奶茶时满足的笑容,便会明白,真正的善意,从不是以己度人,而是因人制宜。”
他在卷宗空白处写下:“投生名:林勺,品性:温和耐心,知适度懂体恤,守分寸明进退,赎罪期:十年。期满之日,可选择留在老巷,守着奶茶店和暖人的烟火;亦可携瓷茶勺重返禁库,静待下一场轮回。”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纸页上,将“林勺”二字映得格外温柔。元湘薇看着那行字,忽然觉得,这二线城市的老巷奶茶店,才是瓷茶勺最好的归宿。百年的过错,终究要在一杯杯甜度适中的奶茶里,在街坊邻里的笑语里,慢慢消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