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库封印的余温尚未散尽,檀木桌案上的十卷卷宗便次第摊开,继琉璃盏的好莱坞星途落定后,齐烬指尖落于第二卷封皮,那上面绣着一枚缠枝莲纹的锦囊,蕾丝滚边被岁月晕染得泛黄,却依旧能窥见当年的精致。元湘薇端着温茶走近,瞥见卷宗扉页的“绣锦囊”三字,挑了挑眉:“这第二个,你竟要让她投生一线城市做月嫂?”
她的指尖拂过纸页上关于绣锦囊的来历——本是江南绣坊的镇店之宝,因被一位待产的王妃借去,沾染了血脉温情,竟生出灵韵。后因王妃难产时,绣锦囊擅自催动灵气护住婴孩,却耗损了母体的生机,触犯了“灵物不干预凡尘生死”的天条,被打入禁库封印千年。元湘薇轻笑:“这绣锦囊的灵韵,倒是与育婴之事有些渊源,可月嫂这行当,看似是照料妇孺的琐碎活计,实则最磨心性。一线城市的雇主挑剔,作息颠倒,旁人眼里更是‘伺候人’的差事,你倒说说,她该是何种品性,才能担得起这红尘里的烟火修行?”
齐烬抬手将卷宗翻至内页,指腹划过那行“性温,手巧,擅洞察人心,喜静不喜闹”的批注,抬眸看向元湘薇,眼底带着少年人少见的沉稳:“母亲可知,这绣锦囊的罪,是‘擅作主张’。她当年见不得婴孩啼哭,便不顾天条擅自出手,看似是善意,实则是僭越了生死的边界。让她做月嫂,便是要她在日复一日的琐碎里,学会‘守分寸’。”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深圳夜色里鳞次栉比的高楼,声音清冽如月光:“我要给她的品性,是外柔内韧,心细如发,知冷知热,却不逾矩。她得有一双能抚平褶皱的手,会给新生儿裹襁褓,会熬催奶的药膳,会在产妇涨奶时用温毛巾敷着轻轻按摩;她得有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能察觉新手妈妈的产后抑郁,能安抚新手爸爸的手足无措,能在雇主家里的鸡毛蒜皮里,守好自己的本分。”
元湘薇放下茶杯,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楼下的万家灯火:“分寸二字,说来容易做来难。多少月嫂,要么是过于殷勤,插手雇主的育儿理念,闹得鸡飞狗跳;要么是过于冷漠,只做分内之事,失了人情味。这绣锦囊,要如何拿捏这中间的尺度?”
“这便是她的赎罪之路。”齐烬转回身,指尖点在卷宗上的“千年封印”四字,“禁库千年,她听够了圣器们的哀叹,也看够了因果轮回的无常。如今投生凡尘,她得忘了自己曾是江南绣坊的灵物,忘了自己曾护住过王府的婴孩。她要做一个出身普通的农村女子,背着行囊挤上北上广的火车,在人才市场里拿着简历,等着被雇主挑拣。她要被挑剔饭菜不合口味,要被质疑育儿方法不够科学,要在深夜里抱着哭闹的婴儿,听着雇主房里传来的争吵声,却依旧能心平气和地哄着孩子入睡。”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她的品性里,还得添一样——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本心。一线城市的月嫂,薪资不低,却也孤独。她们住在雇主家里,看着别人的阖家欢乐,自己却只能在过年时,隔着屏幕看老家的孩子。这绣锦囊,当年便是因耐不住王府的寂寞,才擅自催动灵气。如今让她尝遍这孤独的滋味,便是要她明白,真正的善意,从来不是一时的冲动,而是长久的坚守。”
元湘薇看着他笃定的模样,忽然想起齐烬幼时在禁库玩耍的光景。那时他总爱蹲在绣锦囊的琉璃龛前,听它絮絮叨叨地讲江南的烟雨,讲王妃的温柔。如今,他竟能这般冷静地,为它铺就一条满是烟火气的赎罪之路。她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眼底满是欣慰:“这般品性,倒是真的能让她在月嫂这行里站稳脚跟。可你想过没有,她若真的做得好,被雇主当成家人,那她会不会又动了恻隐之心,重蹈覆辙?”
齐烬摇头,眉眼间泛起一抹浅笑:“不会的。千年的封印,已经磨掉了她的浮躁。更何况,我在她的命格里,添了一道‘警醒符’——她会在照料一个早产的婴孩时,想起当年那个王妃的孩子。那时她便会明白,有些边界,不能碰;有些善意,要藏在分寸里。”
他走到桌前,提笔在卷宗的空白处写下:“投生名:林锦,品性:外柔内韧,心细知礼,守分寸懂进退,赎罪期:十年。期满之日,可选择留在凡尘,做一个普通的母亲,亦可重返禁库,静待下一场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