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库的封印落下时，最后一缕银光堪堪擦过齐烬的发梢，师歌恕转身去寻齐诡议事的背影，在走廊尽头淡成一抹水墨。元湘薇牵着齐烬的手走出禁术楼，晚风裹着深圳的湿润气息漫过来，将少年袖间沾着的卷宗墨香吹散些许。齐烬怀里揣着那十卷从蕾丝绮梦阁取出的纸册，指尖捏着最上面一卷的封皮，封皮上“琉璃盏”三个字，被他摩挲得泛起微热。
回到下榻的公寓时，窗外的霓虹已经织成了一片流动的锦缎。齐烬将卷宗摊在客厅的檀木桌上，元湘薇替他斟了一杯温热的蜜水，瞥见第一卷的扉页上，寥寥数笔勾勒出一尊玲珑剔透的琉璃盏，盏身缠着银丝蕾丝，盏心盛着半盏月光似的光晕。“方才你说，要让这第一件圣器投生好莱坞做童星？”元湘薇的目光落在卷宗上，眼底带着几分玩味，“这琉璃盏的命格，看着倒是和浮华喧嚣的名利场，有些格格不入。”
齐烬端起蜜水抿了一口，指尖点在卷宗里的一行小字上：“母亲你看，这琉璃盏本是瑶池西王母座前的侍盏灵，三千年间听遍了仙班论道，看惯了云海浮沉，却因一时好奇，偷窥了天帝的命簿，泄露了一缕凡间帝王的死劫天机，才被打入禁库封印。”他的声音清冽，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笃定，“她有慧根，更有韧劲，禁库三千年的沉寂，磨掉了她的浮躁，却没磨掉她骨子里的灵动。好莱坞的聚光灯，看似是万丈红尘，实则是最考验心性的试炼场，正好合了她的赎罪之路。”
元湘薇挑眉，伸手翻了一页，纸页上写着琉璃盏的灵韵特质——“善音律，通百语，眸含星子，声如碎玉，喜着素白蕾丝裙，见者皆生欢喜意”。她轻笑出声：“倒是个天生吃演员这碗饭的料子。可你想过没有，童星之路，从来都是荆棘丛生。多少天赋异禀的孩子，栽在了名利的糖衣炮弹里，或是被资本裹挟，或是被流言击垮，或是早早耗尽了灵气，落得个泯然众人的下场。”
“我自然想过。”齐烬的指尖划过“赎罪”二字，眼神骤然变得深邃，像极了齐诡断案时的模样，“她的罪，是窥破天机却不懂守口如瓶，是身在高位却不知敬畏规则。让她做童星，不是让她去享受万众瞩目，而是让她在最容易迷失的地方，学会克制与自持。”他顿了顿，继续道，“我要给她的命格，是出身平凡的亚裔女孩，父母是好莱坞的幕后工作人员，没有通天的背景，只有一身过人的天赋。她要从试镜的小角色做起，要听尽导演的苛责，要忍受同行的排挤，要面对媒体的捕风捉影，要在无数个深夜里，对着剧本揣摩角色的悲欢离合。”
“这般安排，倒是比直接让她一炮而红，要狠得多。”元湘薇轻叹，她知道齐烬的用意，因果轮回，从来都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琉璃盏当年因口舌之快泄露天机，如今便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学会谨言慎行；当年她身在瑶池，不知人间疾苦，如今便要在名利场的摸爬滚打中，体会人情冷暖。
齐烬忽然笑了，眉眼弯弯，褪去了几分判官的冷冽，多了几分少年意气：“但我也不会让她一路苦到底。她的声线是天生的宝藏，我会让她在一部歌舞片里崭露头角，那首主题曲，就用她当年在瑶池听来的一段仙乐改编。她的眼神干净得像琉璃，我会让她演一个失去双亲却依旧心怀善意的孤女，那份破碎感与坚韧感，是旁人模仿不来的。”他翻到卷宗的最后一页，提笔在空白处写下几行字——“投生名：苏璃，品性：外柔内刚，慧黠通透，知世故而不世故，历浮华而守本心，赎罪期：十八年，期满之日，可重返灵韵，或留或去，皆由她定”。
元湘薇看着他落笔的模样，忽然觉得心头一暖。她的儿子，终究是继承了齐诡的公正，容锦亭的温柔，师歌恕的严谨，还有她自己的几分悲悯。他不是在随意安排一个圣器的投胎之路，而是在替她，替他们所有人，完成一场关于因果与救赎的修行。
窗外的霓虹愈发璀璨，映得桌上的卷宗泛着淡淡的金光。齐烬写完最后一个字，将笔搁在砚台上，转头看向元湘薇：“母亲觉得，这样的品性，够不够撑起她的好莱坞童星之路？”
元湘薇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眼底满是笑意：“够了。外柔内刚，知世故而不世故，这是比天赋更难得的东西。”她顿了顿，看向那卷写着苏璃名字的卷宗，“只是，十八年的赎罪期，她会不会恨你这般安排？”
齐烬摇了摇头，目光悠远：“不会的。等她真正走过这十八年，就会明白，这不是惩罚，而是恩赐。禁库三千年的沉寂，是禁锢；好莱坞十八年的沉浮，是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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