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丝绮梦阁的尘缘卷

元湘薇指尖捻着一枚冰丝流苏，垂眸看着身侧伏案翻卷的少年，窗外的深圳梧桐叶正簌簌落着，染了满城秋意。齐烬的侧脸线条已经有了几分齐诡的冷峭，却还带着少年人的清隽，他捏着一卷泛黄的纸册，眉头微蹙，指腹摩挲着纸页上模糊的篆字。

“慢些看，这禁库的卷宗，字字都藏着陈年的因果。”元湘薇的声音轻得像风拂过窗棂，她鲜少有这样的闲情，放下守魂渡厄的重任，陪着儿子在这人间烟火里翻检那些尘封的圣器投胎旧档。

方才在禁库的一幕幕还清晰如昨。师歌恕素来是严谨持重的性子，却唯独对这对母子和齐烬纵容得很。齐烬说要换些卷宗看，换个心情，他便真的将九十九层禁库连带地下三层的数百万分区，尽数誊写在素白的小笺上，叠成精巧的纸鹤，放进乌木抽奖箱里。那箱子摇起来时，纸鹤碰撞的声响清脆，像极了齐烬幼时在禁库深处淘换圣器时，指尖划过那些古旧器物的叮咚声。

师歌恕解开封印的刹那，24楼的结界泛起细碎的银光，那是比十个银河系还要浩瀚的空间，藏着比星球、陨石、沙砾还要繁多的圣器。齐烬抽中“蕾丝绮梦阁”的那一刻，连师歌恕都愣了愣——那处是禁库深处极少有人踏足的角落，藏着的是清一色萝莉形态的小美女圣器，她们或是当年诸神陨落时遗落的随身佩饰，或是上古秘境里滋养出的灵韵之物，被封存在那里不知多少岁月，蒙了厚厚的尘，与废料无异。

齐烬踏进蕾丝绮梦阁时，满眼都是缀着蕾丝花边的琉璃龛，龛里的小美女圣器或坐或卧，有的握着迷你玉笛，有的抱着小巧琵琶，眉眼间皆是沉睡的温柔。他没碰那些圣器，只随手从档案馆的架上抽了十卷卷宗，便让师歌恕重新封印了禁库。师歌恕临走前只说了一句：“这些卷宗，看便是了，莫要轻易动了恻隐之心，圣器投胎，从来都是祸福相依。”

此刻摊在齐烬面前的，正是蕾丝绮梦阁里取出的卷宗，元湘薇凑过去看，第一卷的封皮上写着“琉璃盏，本是瑶池宴上物，因窥破天机，被封三千年”。纸页泛黄发脆，字迹却依旧清晰，写着这琉璃盏化成的小萝莉，前世是个擅弹箜篌的乐伎，因错弹了一曲引魂调，搅乱了阴阳秩序，故而被罚封存在禁库，不得入世。

“母亲，你看这个。”齐烬忽然指着一行字给元湘薇看，“这琉璃盏的投胎签文，竟和哥哥师律当年动用禁术时，损耗的那缕灵韵有关。”

元湘薇的心轻轻一颤，师律的名字，总是带着几分沉重的过往。当年师律为了护住齐烬的一缕魂灵，不惜动用禁术，代价便是自身灵韵受损，险些堕入轮回。她伸手抚过那行字，指尖微凉：“因果轮回，从无偶然。这禁库里的每一件圣器，每一卷卷宗，都是一段绕不开的尘缘。”

齐烬又翻了一卷，是个绣着蕾丝的锦囊圣器，卷宗里说它曾是一位王妃的陪嫁之物，因沾染了宫廷秘斗的血腥气，被封印在此。“这些圣器，在禁库里待了这么久，会不会觉得孤单？”他忽然抬头问元湘薇，眼底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悲悯。

元湘薇看着他，忽然想起他幼时在禁库玩耍的模样。那时他还是个小小的团子，穿着白衫，在比星球还多的圣器堆里穿梭，淘换出一件件奇奇怪怪的器物，抱在怀里认主。那些圣器，在旁人眼里是无用的废料，在他眼里，却是独一无二的伙伴。

“它们被封印在此，是为了赎清过往的罪愆。”元湘薇轻声道，“你想让它们投胎入世，重历人间，便是给了它们一个赎罪的机会，也是给了它们一个新生的可能。”

齐烬点了点头，又低头翻起卷宗。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深圳的华灯次第亮起，橘黄色的光晕透过窗棂，洒在纸页上，也洒在母子二人的身上。齐烬看得认真，时而蹙眉，时而轻笑，元湘薇则坐在一旁，安静地陪着他，手边的茶已经凉了，她却浑然不觉。

她想起齐诡，此刻他应该在忙着裁定人间的罪罚，像一尊冷面的神明，将抽象的因果具象化为具体的惩罚。而师歌恕，守着那座浩瀚如星河的禁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容锦亭则守着她的魂灵，护着她的生生世世。他们四人，连同她自己，还有眼前的齐烬，都是这宏大命运里的棋子，也是这命运的执棋人。

齐烬忽然合起卷宗，伸了个懒腰：“母亲，这些卷宗里的故事，比我想象的要有趣得多。原来罪大恶极的人投胎有代价，这些圣器投胎，也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元湘薇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世间万物，皆是如此。没有谁的路是一帆风顺的，也没有谁的罪是可以轻易抹去的。”

“那我下次再抽些卷宗来看，好不好？”齐烬看着她，眼底闪着光，“我想看看，这些蕾丝绮梦阁的小美女圣器，投胎之后，会有怎样的人生。”

元湘薇点了点头：“好，只要你愿意，母亲便陪你来看。”

夜色渐浓，窗外的车水马龙声隐约传来，屋内的灯光温暖而柔和。齐烬将十卷卷宗整齐地叠放在一起，忽然想起师歌恕说的话——这禁库比十个银河系还大。他忽然觉得，那些藏在禁库里的圣器，那些写在卷宗里的故事，就像是散落在星河中的星辰，每一颗，都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每一颗，都在等待着一个被唤醒的时刻。

而他，或许就是那个唤醒它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