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醒来时,鼻尖萦绕着一股冷冽的消毒水味。
不是公立医院那种混杂着各种病痛的刺鼻气味,而是更纯粹的味道。
她睁开眼,入目是纯白的天花板,手背上扎着输液针,冰凉的液体正缓缓注入血管。
顶级私立医院,单人病房,全套最新的医疗设备。
林听迅速进入状态。
她眨了眨眼,眼底那抹算计和冷漠瞬间褪去,切换成小鹿初醒般的茫然和惊惶。
她撑着床坐起身,动作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病房角落的阴影里,一个男人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姿态闲散,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是顾瑾言。
他换了一身深灰色真丝家居服,领口微敞,露出一小片冷白的皮肤。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半个多小时,就那么静静看着床上那个沉睡的女人。
他见过太多女人,或明艳,或清纯,或性感。
但没有一个像林听这样,带着一种濒临破碎的脆弱感,好像一阵风就能吹散。
这种感觉,让他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欲。
林听似乎才发现他,身体瑟缩了一下,抓着被子的手指收紧。
她没有问这是哪里,也没有问自己为什么会在这。
她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掌上包扎好的厚厚纱布,然后抬眼看向顾瑾言,声音又轻又哑,带着初醒的鼻音:
“对不起,先生……弄脏了您的车。”
她说完就垂下眼睫,露出一段纤细脆弱的脖颈。
那上面还有被雨水冲刷后留下的淡淡泥痕,衬得那片皮肤愈发苍白,仿佛一掐就会留下指印。
顾瑾言喉结微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
这句道歉,比任何质问都更有杀伤力。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砰”地一声推开,动静大得毫无礼貌。
林父林正德和继母周岚带着林婉,脚步匆匆地闯了进来。
他们脸上没有丝毫对女儿的担忧,只有显而易见的焦躁和恐惧,尤其是在看到沙发上气定神闲的顾瑾言时。
“林听!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刚回家就到处乱跑,还给顾少添这么大麻烦!”林正德一进门就厉声训斥。
周岚也跟着唱白脸,挤出个僵硬的笑:
“顾少,您别见怪,这孩子从小在乡下长大,不懂规矩。我们这就把她带回去,绝不再打扰您。”
林婉站在他们身后,一双眼睛怨毒地盯着林听。
她换了身干净衣服,精心打理过,此刻却像个陪衬。她上前一步,声音委屈又无辜:
“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呀?所以才故意在门口淋雨,想让顾哥哥看见,误会我们林家对你不好?”
这话够毒,直接把林听钉在了“心机女”的十字架上。
林听的身体开始发抖,不是装的。
那是被这一家人的无耻给气的。
但她脸上没有一丝愤怒,反而咬着下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砸在雪白的被面上,无声无息。
她没有辩解一个字,只是猛地缩进被子里,把自己裹成一团。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回来的。”她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出来,带着绝望的哭腔,“我这就走,我马上就走……”
说着,她另一只没受伤的手竟真的从被子里伸出来,颤抖着要去拔手背上的针头。
“够了。”
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
顾瑾言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大步走到床边,一把按住了林听那只不规矩的手。
他的手掌温热干燥,轻易就包裹住她冰凉的手腕。
他低头,看着怀里瑟瑟发抖的一小团,然后抬眼,那双漆黑的眸子冷冷扫向林家三人。
“林总的家教,就是让亲生女儿在大门口淋两个小时的雨?”他语调很平,却字字带刺,“这门禁,挺别致啊。”
林正德额角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顾少,您误会了,这是个意外,真的是意外……”
“哦?”顾瑾言挑眉,“那这位林小姐说她姐姐是故意的,又是怎么回事?”
林婉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嫉妒和不甘几乎要将她淹没。
凭什么!凭什么这个乡巴佬能得到顾瑾言的维护!
顾瑾言没兴趣听他们狡辩,直接下了逐客令:“林听的身体,我让人看着。养好之前,哪儿也不用去。”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正德惨白的脸上,补了一句:
“医药费,我付。”
这已经不是羞辱了,这是直接把林家的脸皮扯下来,扔在地上踩。
林家三人灰头土脸地被请了出去。
病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林婉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林听一眼,那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
林听趴在顾瑾言的臂弯里,身体还在小幅度地颤抖,看起来可怜极了。
但在顾瑾言转身去倒水的瞬间,她抬起头,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精准地对上了林婉怨毒的视线。
羊绒毯遮住了她的下半张脸,也遮住了她嘴角那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我的东西,你也配?
林婉的瞳孔骤然一缩,像是看见了鬼。
等顾瑾言端着水杯回来时,林听又恢复了那副乖顺无害的模样,安静地靠在床头,像一只受惊后终于找到庇护所的幼兽。
他心里的那点烦躁,奇异地平复了。
看来,捡回来的这只小流浪猫,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趣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