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言亲自把林听送回了林公馆门口。
那辆嚣张的库里南就停在大门正中央，堵得林家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顾瑾言没下车，只降下车窗，递给林听一个黑色的手机：“我的号码在里面，有事打给我。”
林听接过手机，指尖微凉，乖巧地点头：“谢谢先生。”
“进去吧。”顾瑾言看着她，目光深沉。
直到林听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那辆库里南才缓缓驶离。
林家客厅里，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林正德坐在沙发主位，脸色铁青。
周岚站在一旁，手里的爱马仕包被捏得变了形。
林婉则死死盯着林听，眼睛里的嫉恨几乎要化为实质。
“回来了？”周岚率先开口，语气不善，“既然顾少让你养病，就别到处乱跑。跟我来，你的房间安排好了。”
周岚领着她穿过宽敞明亮的走廊，绕到别墅后身一处偏僻的角落，推开一扇小门。
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这里原本是个堆放杂物的储藏室，只有一扇小窗，光线昏暗。
一张单人床，一张掉漆的桌子，就是全部的家具。
“家里房间紧张，你先将就住着。”周岚说完，不等林听反应，转身就走，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林听环顾四周，面无表情。
她走到床边，正要放下手里那个破旧的行李箱，掀开被子的手却顿住了。
一瞬间，她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床上，密密麻麻地铺了十几只死老鼠，有的身体已经僵硬，有的还很新鲜，黑色的血迹沾染在白色的床单上，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
林婉的杰作。
尖叫和哭泣并没有如期而至。
林听只是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从桌上抽了几张厚厚的纸巾，一层层叠好。
她走回床边，用纸巾捏住一只死老鼠的尾巴，拎起来，面不改色地扔进了墙角的垃圾桶。
一只，两只，三只……
她的动作很稳，没有一丝颤抖，就像在处理一堆普通的垃圾。
“这种小儿科的手段，真是无聊。”她轻声自语，声音里没有半分情绪。
处理完所有老鼠，她把床单被罩全部扯下来，团成一团，也扔进了垃圾桶。
做完这一切，她才打开自己那个破旧的行李箱。
箱子里没什么像样的衣服，大多是洗得发白的旧T恤。
她在箱子底部的一个夹层里摸索了片刻，取出一个没有贴任何标签的白色小药瓶。
倒出一粒深褐色的药丸，她看都没看，直接仰头吞了下去，连水都没喝。
药丸顺着食道滑下，一股熟悉的绞痛感很快从胃里升起，紧接着，心跳开始变得不规律，呼吸也随之急促起来。
这是她花了大价钱，从黑市上弄来的猛药。
能让人的脉象长期处于虚弱状态，时不时还会咳血，看起来就像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想要在顾瑾言身边待下去，一个健康的身体远不如一个随时会“碎掉”的身体有用。
为了复仇，她对自己，从来都比对敌人更狠。
第二天一早，周岚敲响了她的房门。
“林听，收拾一下。明晚家里要办个宴会，庆祝你回家。”周岚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语气里满是警告，“别穿得穷酸样给我们林家丢人，但也不许打扮得花里胡哨，抢了你妹妹的风头。明晚的主角是婉婉，你心里要有数。”
说完，不等林听回答，林婉就笑着从后面走了过来，手里拎着一件礼服。
“姐姐，我怕你没衣服穿，特意给你挑了一件。”林婉把衣服递过来，脸上是虚伪的关心，“这可是前年的款式了，应该不会抢我的风头。就是不知道尺码合不合身，你先试试？”
那是一条设计廉价、颜色暗沉的裙子，料子粗糙，一看就是地摊货。
而林婉自己身上，穿着最新款的香奈儿套装，对比鲜明。
林听垂下眼，接过那条裙子，声音依旧是那副怯生生的模样：“谢谢妹妹，你有心了。”
林婉看着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消了些，得意地扬起下巴：“不客气，谁让我们是姐妹呢。”
深夜。
林听锁上房门，从行李箱最底层，拿出了一件她自己带来的、唯一的裙子。
那是一条很旧的棉布白裙，是她用自己攒了很久的钱买的。
她找出随身带着的裁缝剪刀，对着镜子，开始修改。
剪刀在她手里仿佛有了生命。
她将略显宽松的腰身收紧，勾勒出纤细的曲线；又毫不犹豫地将原本保守的圆领剪开，沿着锁骨的线条撕扯出不规则的毛边。
一番修改下来，那条普通的白裙，瞬间脱胎换骨，带着一种残破又惊心动魄的美感。
第二天下午，林听借口出门买点日用品，离开了林家。
她要去琴行买一副新的小提琴弦。
明天那场所谓的“欢迎宴会”，她也准备了一份“大礼”。
京城的秋日午后，阳光正好。
林听抄了条近路，穿过一条僻静的后巷。
刚拐过弯，就听见前面传来一阵暴躁的怒吼和东西被砸碎的声音。
巷子尽头，一个穿着黑色机车夹克的男人正揪着另一个人的衣领，将他死死按在墙上。
男人很高，背影宽阔，一头惹眼的银灰色短发在阳光下有些刺眼。
“再他妈说一遍？”他的声音像是淬了冰的砂纸，暴戾又危险。
周围的路人吓得远远躲开，没人敢上前。
是萧烈。
京城萧家的二世祖，出了名的疯狗，暴躁症一发作起来六亲不认。
林听的脚步顿了一下。
萧烈，她的二号目标。
一个比顾瑾言更难掌控的疯子。
她没有上前，也没有躲开，只是像个普通路人一样，目不斜视地从巷子另一侧走了过去。
就在她与萧烈擦身而过的一瞬间，一阵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药香，随着微风，飘进了萧烈的鼻腔。
那是一种很奇异的味道，冷冽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像是冬日雪地里悄然绽放的寒梅。
正处于狂怒边缘的萧烈，脑子里那根即将绷断的神经，竟因为这股味道，奇异地停滞了一瞬。
他猛地松开手，那被他揪着衣领的男人立刻软倒在地。
萧烈豁然回头。
只看到一个纤细瘦弱的背影，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旧裙子，正缓缓消失在巷口。
他皱起眉，地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方干净的白色手帕，应该是刚才那个女孩不小心掉落的。
他弯腰捡起，手帕的一角，绣着一朵小小的听字。而在手帕中央，有一点暗红色的痕迹，像一小瓣被碾碎的梅花。
他将手帕凑到鼻尖，那股奇异的冷香更加清晰。
闻着这个味道，他胸口那股翻腾叫嚣的暴戾，竟真的被安抚了下去。
萧烈捏着手帕，盯着巷口的方向，黑眸里闪过一丝探究。
……
宴会当晚。
林听对着那面破旧的穿衣镜，一遍遍练习着微笑。
镜子里的女孩，穿着那条被改造过的白色旧裙，露出的锁骨瘦得惊人。她脸上没化妆，苍白得像一张纸。
她试着牵动嘴角，最终，定格在一个三分凄凉、七分清冷的笑容上。
这个笑，足够让所有人心软，也足够让另一些人疯狂。
“好戏，开场了。”
她轻声说，琥珀色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温度。
楼下，林家别墅灯火通明，宾客云集。几乎整个京圈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齐了。
所有人都知道，今晚林家要介绍那位从乡下找回来的真千金。大家心照不宣，都等着看这个土包子的笑话。
当时针指向八点整，别墅二楼通往客厅的旋转楼梯口，大门被缓缓推开。
林婉穿着价值百万的礼服，挽着林正德的手臂，准备接受所有人的瞩目。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却都越过了她，直直地射向她身后。
那里，一个穿着白色旧裙的女孩，赤着脚，一步步走了下来。
全场，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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