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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尝试与反噬

字宙:凡人执笔创世之战

第七章:尝试与反噬

人民医院消化内科的走廊,弥漫着消毒水、焦虑和某种难以名状的等待气息。陈默坐在蓝色的塑料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膝盖上帆布包的带子。苏晚陪母亲李素芳进去了,诊室的门关着,磨砂玻璃后有人影晃动。

他按照苏晚的要求,在写安全文本。手机备忘录里,字一行行增加:

“走廊共有二十四把蓝色塑料椅。其中三把的椅腿有裂纹。地面的米色瓷砖,每九块重复一次花纹。空气循环系统每四十七秒发出一次轻微嗡鸣。左侧‘消化系统解剖图’海报的右下角卷边了,用透明胶带粘着,胶带已泛黄。”

写这些时,他努力把注意力压缩在感官表层,像一层薄冰覆盖在翻涌的深水上。水下是母亲可能的结果,是苏晚正在进行的“现实干预”,是他账户里那笔烫手的钱,是陆文渊警告的“代价”。

诊室的门开了。苏晚先出来,扶着母亲。母亲的脸上有一种复杂的表情——松了口气,但忧虑仍在,像退潮后留在沙滩上的湿痕。

“医生怎么说?”陈默站起来。

“医生说指标是偏高,但没到恐慌的程度。”苏晚语速平稳,像在复述病历,“建议做胃肠镜排除一下。开了单子,预约了下周三上午。”她把手里的几张单据递给陈默,“无痛的,要麻醉。医生解释得很清楚,连麻醉后多久不能开车都说了两遍。”

陈默看向母亲。母亲点点头:“那个戴眼镜的刘医生,是挺好说话的。比上次那个强。”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就是……太贵了。加起来要两千多,医保报不了多少。”

“钱的事您别操心。”陈默立刻说,说完心里一刺。钱哪来的?叙事权柄的稿费。用可能伤害他人的能力换来的钱,给母亲做检查。这笔账,在现实的账簿上平了,在良心的账簿上,还悬着。

苏晚看了陈默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现在别深究这个。她挽住母亲的手臂:“妈,检查做了放心。中午想吃什么?医院食堂的排骨汤听说不错。”

“食堂多贵,回家煮面吧。”

“我请客。”苏晚笑了笑,“今天调休,当是陪我吃。”

最终他们在医院附近的小馆子吃了午饭。母亲吃得不多,话也少,大部分时间在看窗外来往的车辆。陈默知道她在算账:检查费、可能的手术费、药费……她一辈子都在和这些数字周旋,现在这把年纪,数字带来的恐慌远大于疾病本身。

吃完饭,送母亲坐上回家的公交车。车窗里,母亲朝他们挥挥手,笑容努力而疲惫。车子开走,汇入车流。

苏晚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露出底下真实的疲惫。“成了,”她说,声音有些哑,“医生很耐心,解释得很细。你母亲听进去了,焦虑确实降低了。我观察她的手指,刚进诊室时一直捏着衣角,出来时松开了。”

“代价呢?”陈默问。

“暂时没看到。”苏晚揉了揉太阳穴,“但我很累。不是普通的累,是……那种修补古籍一整天下来的累,脑子发空,手指发麻。可能这就是支付方式:我的精力,我的专注力。”

她拿出手机,点开一个监测心率的手环APP:“进诊室前,我心率平均72。在里面的二十分钟,平均89。我在拼命记住医生每一句话,同时观察你母亲每一个细微反应,还要调整自己的语气和姿态,确保我的存在是‘减压’而不是‘增压’。这很耗神。”

陈默看着屏幕上那条明显抬升的心率曲线,说不出话。苏晚在用她的血肉之躯,为他叙事可能引发的震颤铺设轨道、支付路费。

“谢谢。”他最终说,声音干涩。

“不用谢。”苏晚收起手机,“这是我们一起做的选择。现在,我们需要验证另一件事:这种‘精密干预’,是否真的能最小化对无关者的影响。”

“怎么验证?”

“你记得楼下快递站的老赵吗?”苏晚说,“他儿子今年高考,他想多攒点钱。你之前是不是想过写点什么帮他?”

陈默一愣。他是想过,大概一周前,看到老赵在快递堆里啃冷馒头时想过。但后来能力觉醒,混乱接踵而至,就把这念头忘了。

“你想让我现在写?”

“写,但用我们刚才的方法。”苏晚的眼神变得专注,像实验室里的研究员,“写具体的、微小的、不颠覆根本逻辑的。不写‘他中彩票’,不写‘儿子考上清华’。写一个……合理的、概率存在的‘小幸运’。”

他们坐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午后阳光透过稀疏的梧桐叶洒下来,光斑在陈默的手机屏幕上跳动。他打开一个新的备忘录。

写什么?

老赵需要钱。但直接给钱,叙事太粗暴,代价难测。陈默想起老赵抱怨过的话:“现在送一件就一块二,除去电话费车耗,落不下几个子儿。要是每件能多五毛,一天送两百件,就多一百块,一个月……”

他有了主意。手指在屏幕上敲击:

“从明天开始,赵建国负责派送的‘速风快递’片区,每成功派送一件快递的提成,将暂时性上调人民币零点五元。此上调将持续至本月末,作为该区域‘短期业务激励测试’的一部分。赵建国对此不知情,只会发现本月收入略有增加。”

写完了。他给苏晚看。

苏晚仔细读了两遍,眉头微蹙:“‘暂时性’‘测试’——你在留退路。‘不知情’——避免了直接的心理冲击。‘略有增加’——很模糊。整体上,你在试图模拟一个合理的公司行为,而不是神迹。”

“有问题吗?”

“有。”苏晚指着“零点五元”,“这个数字太具体了。现实中,公司激励可能是每件涨两毛、三毛,或者按比例。你这个‘五毛’整整齐齐,像人工设定的。还有,‘持续至本月末’,今天已经27号了,只剩三天。太短,太刻意。”

“那改掉?”

“不,就这样。”苏晚忽然说,“我们需要看看,当一个叙事里存在明显的‘人为痕迹’时,现实会如何扭曲它来让它‘合理’。这本身就是一个实验。”

她顿了顿:“现在,预测代价。如果老赵每件多挣五毛,钱从哪来?可能是速风快递公司的利润里扣,可能是其他区域的快递员补贴减少,可能是消费者的运费隐性上涨。最糟糕的情况——这个‘激励测试’需要理由,比如‘该片区投诉率下降’‘派送效率提升’。但老赵的工作表现并没有突然变化,那么,现实为了匹配这个理由,可能会……”

她停住了,眼睛微微睁大。

“可能会什么?”陈默追问。

“可能会制造‘投诉率下降’和‘效率提升’的假象。”苏晚的声音低下去,“比如,这个片区的客户突然变得格外宽容,丢了件也不投诉;或者,老赵今天的电动车莫名顺畅,一路绿灯……”

陈默后背发凉:“那不就是……操纵了更多人的行为和事件?”

“对。涟漪会扩散。所以我们等。观察今天下午和明天,老赵那边,以及这个片区,会不会有什么‘巧合’。”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他们像两个心怀鬼胎的侦探,在公园里坐着,时不时刷新本地新闻、社交网络,甚至速风快递的股价(虽然觉得不太可能)。陈默每隔十分钟就看一次手机银行——没有新的莫名转账,胃也没有不舒服。

一切风平浪静。

直到下午四点三十七分。

陈默的手机弹出一条推送新闻,来自一个不怎么起眼的财经信息平台:

【行业动态】速风快递推出“末端激励试点”,部分地区快递员单价小幅上调

他点开。文章很短,大意是速风快递为提升末端服务质量和员工积极性,在“少数城市的部分区域”进行试点,对快递员派件单价进行“临时性小幅激励”,但未说明具体上调金额和试点区域。文章末尾附了一句:“公司称此举为精细化运营测试,后续将评估效果决定是否推广。”

陈默和苏晚对视一眼。

“成真了。”陈默低声说,“但范围扩大了,从‘老赵的片区’变成了‘少数城市的部分区域’。叙事被稀释、被合理化了。”

“因为一个片区单独调价太突兀。”苏晚迅速分析,“现实为了让它合理,把它纳入了‘公司试点’这个更大的叙事里。这意味着,可能全国有几个快递员今天下午同时发现单价涨了——他们成了老赵的‘对照组’,分摊了叙事的突兀感。”

“代价呢?”陈默急切地问,“代价被谁分摊了?”

苏晚摇头:“不知道。可能速风快递的股价明天会波动一下,可能某个竞争快递公司会出台类似政策,可能消费者没感觉到,但公司的成本确实增加了……代价被分散到庞大的商业系统里,像一滴墨滴进湖里,看不见了。”

她看着陈默:“这可能是最好的结果——震颤被庞大的现实系统吸收、消化了。你的叙事,就像往湖里扔了一颗很小的石子。”

陈默稍微松了口气。也许,他们找到了相对安全的方法。微小的干预,模糊的描述,让现实自己去圆谎。

“给老赵打个电话。”苏晚说,“不用提钱,就问问今天忙不忙。听听语气。”

陈默拨了老赵的电话。响了五声才接,背景音很吵,有车辆声和别人的喊话。

“陈先生啊!什么事?我正忙咧!”老赵的声音很大,带着喘,但隐隐有种……轻快?

“没什么事,赵师傅,就问个快递,到了没。”

“到了到了,下午刚送到你们驿站!哎我跟你说,今天邪门了,一路顺!电动车没出毛病,客户都好说话,好几个还跟我说谢谢!公司刚还发消息,说这个月有奖励,虽然没说多少,但总是好事嘛!不说了啊,我赶着送下一车!”

电话挂断。

陈默握着手机。老赵很高兴。那种朴实的、因为一天顺利而燃起的高兴。他甚至不知道单价涨了,只知道“有奖励”。

“他高兴了。”陈默说。

“嗯。”苏晚望着公园里玩耍的孩子,“这很好。但陈默,别忘了,他高兴的能量,可能是从别处挪来的。只是我们不知道别处是哪里。”

傍晚,他们回家。楼道里,新换的D型滑轮让窗帘轨道顺滑无声。苏晚拉开窗帘,夕阳的金红色涌进来,给客厅镀上一层暖光。她试着拉了几下,开合流畅。

“修好了。”她说,脸上有一丝真正的放松。

陈默煮了粥,炒了个青菜。两人默默吃饭时,电视开着,放着一档本地新闻。

女主播用平稳的语调播报:

“下面播报一则快讯。今日下午,我市多家快递网点反映,收到公司关于‘单价激励’的模糊通知,但具体执行标准不一,引发部分快递员疑惑。速风快递公关部回应称,系‘内部沟通误差’,实际激励政策仍在研讨中,今日部分区域显示的单价变动为‘系统测试数据误推送’,目前已修复。请广大快递员以正式通知为准。”

陈默的筷子停在半空。

苏晚缓缓放下碗,看向电视屏幕。

画面切到了街头采访,一个穿着其他快递公司制服的年轻人对着话筒抱怨:“说是测试误差,那我们下午白高兴了?耍人玩呢?”

女主播继续说:“此次‘误推送’事件涉及我市超过三分之一的快递网点,相关技术故障原因正在排查。有业内人士指出,此类大范围数据异常在快递业内较为罕见。”

“系统故障。”陈默喃喃重复,“他们把叙事造成的变化,解释成了系统故障。”

“因为这是最合理的解释。”苏晚的声音很冷,“一个公司不可能无理由地、临时地、精确地给部分快递员加五毛钱。但‘系统故障’可以解释一切异常。于是,现实为了圆谎,制造了一次‘系统故障’。”

她看向陈默:“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陈默摇头,胃开始隐隐作痛。

“意味着,你写‘单价涨五毛’,现实实现了它,但为了让它合理,它必须同时制造一个‘系统故障’来作为涨价的‘原因’。而这个‘系统故障’,就是代价。”苏晚语速加快,“这个故障需要被技术人员排查,需要公关部出面解释,可能影响了成千上万快递员的情绪和工作流程,消耗了公司的公关资源和IT资源……所有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消耗。而这些消耗,最终会转嫁给谁?可能是消费者下次寄件时多付的五毛钱,可能是公司削减的其他福利,可能是某个IT员工因为加班排查故障而错过家人的生日……”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背影紧绷。

“我们以为把石子扔进了湖里,看不见涟漪就安全了。但湖为了消化这颗石子,可能暗地里改变了水流方向,惊走了一条鱼,搅浑了一片水草。只是我们站在岸上,看不见。”

陈默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他想起老赵电话里那轻快的声音——“今天邪门了,一路顺!” 那轻快,此刻听起来如此残忍。建立在“系统故障”和无数隐性代价之上的轻快。

他冲进卫生间,这次真的吐了。把中午那点粥和青菜全吐了出来,吐到只剩酸水,吐到眼泪都逼出来。

苏晚跟进来,递给他水和毛巾。她没有安慰,只是等他缓过来,然后说:“记住这种感觉。这就是‘等价震颤’。它可能不直接砸在你头上,但它一定砸在了某个地方。”

陈默漱了口,用冷水拍脸。镜子里的自己,眼眶通红,脸色惨白。

回到客厅,电视新闻已经换了别的。但那条关于“快递系统故障”的快讯,像一根刺扎进了现实。

晚上九点,陈默收到一条加密信息,来自陆文渊给的紧急联络通道。只有一句话:

“监测到区域性商业数据异常波动,源头指向你所在网格。异常已被‘技术故障’叙事覆盖。此类覆盖本身消耗现实稳定性。提醒:勿将现实当作可随意打补丁的破布。它比你想象的更脆弱,也更记仇。——陆”

陈默把手机递给苏晚看。

苏晚看完,沉默良久。然后她说:“他说得对。我们不能把现实当成破布。我们是活在布上的人,布破了,我们会掉下去。”

她走到书架前,取下那本《执笔者初级规范与实操指南》,翻到中间某一页,指给陈默看。

那一页的标题是:“叙事语法与结构安全”。

下面有一段话被划了线:

“粗糙的叙事句式(如直白的愿望陈述、缺乏因果链的事件描述)更容易引发不可控的震颤。震颤倾向于寻找叙事中的逻辑薄弱点进行‘代价渗透’。建议执笔者学习使用更复杂、更符合现实语法的叙事结构,将干预隐藏在更长的因果链与更自然的概率演进中。”

“更复杂的语法……”陈默咀嚼着这句话。

“意思是,你不能只写‘涨价五毛’。”苏晚解释,“你要写一个更完整的故事:为什么涨?谁决定的?经过什么流程?可能引发什么连锁反应?当你把叙事编织得更致密、更像‘现实本身’,它引发的震颤可能就更可控,代价也更可能沿着你预设的因果链支付,而不是乱窜。”

她合上书,眼神里有一种豁出去的决心。

“陈默,我们需要升级。不能只满足于‘安全文本’和‘微小干预’。我们要学会写‘安全的故事’。用故事的语法,包裹我们想做的改变。就像……用正确的程序,调用危险的API。”

“那很难。”陈默说。

“我知道。”苏晚看向窗外彻底暗下来的天色,“但这是我们唯一的路。除非你想变成陆文渊,或者更糟。”

她走回电脑前,打开那个写着关于母亲就医的文档,在最后添加了一行字:

“本日实验记录:一次粗糙的善意,引发了系统性故障。结论:善意需要更精密的语法。”

她保存,关闭。然后转身对陈默说:

“明天开始,我教你语法。不是语文课的语法,是‘现实叙事语法’。图书馆里有些书……可能用得上。”

“什么书?”

“一些关于叙事学、符号学、甚至神话结构的老书。”苏晚的目光投向书架深处,“以前我觉得它们只是理论,现在想想,也许那些研究‘故事如何运作’的人,早就摸到了世界边缘的裂缝。”

陈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书架最上层,几本厚重、书脊斑驳的学术著作沉默地立着。

《叙事逻辑导论》《现实建构中的隐喻体系》《神话素与因果链》……

窗外,夜色浓重。远处城市的光污染给天空染上暗红的底色。

而在陈默感知不到的维度里,今天下午因“系统故障”而短暂紊乱的快递数据流,正在慢慢平复。平复的过程中,一些极微小的数据残渣——几毫秒的延迟、几个字节的错位——沿着网络悄无声息地扩散出去。

其中一团微不足道的错误数据,被某个正在扫描网络异常流量的自动化程序捕获。

程序隶属于一个非官方的、隐秘的监察组织。

程序的日志里,生成了一条标记为“低威胁级语法错误”的记录,并自动匹配了一条特征码:

“特征符合:生硬的价值赋值语句。疑似低熟练度执笔者练习作品。”

记录被归入一个名为“语法纠察队列”的待处理列表。

列表的优先级并不高。

但它在那里。

像一颗刚刚被风吹起、尚未落定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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