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味，灰尘味，还有陈旧木材腐烂的味道。
杂物间的门被反锁，那盏挂在头顶的灯泡滋滋作响，光线昏黄，把陈默的影子拉得扭曲。
【距离徐江发现被骗还有110分钟。】
【疯驴子正在撬那套江景房的地板，找不到东西，他会立刻给你收尸。】
脑子里的声音像报丧的钟。
陈默靠着门板坐下，掌心紧紧攥着一块锐利的碎玻璃。
这是刚才在包厢打碎酒杯时顺手藏进袖口的，边缘锋利，如果不小心，先割破的一定是自己的手脉。
但她顾不上疼。
门外传来打火机的声音，接着是两个看守低俗的荤段子。
陈默深吸一口气，把裙摆揉皱，指甲掐进大腿软肉，直到痛感逼出冷汗。
接着，她对着门缝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救命，肚子……好疼。”
门外的荤段子停了。
“真他妈麻烦。”
“虎哥，进去看看？万一死里头，徐老大那没法交代。”
钥匙转动锁芯，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门开了。
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探进头，那是阿虎。他看见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陈默，眼神在那些裸露的皮肤上转了一圈，嘴角扯起一丝淫笑。
“哪疼啊？哥哥给你检查检查？”
阿虎搓着手，反手带上了门，把另一个兄弟隔在外面。
【他想占便宜。他会先捂住你的嘴，然后撕你的领口。】
陈默低着头，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看起来像是吓破了胆。
就在阿虎那只满是烟味和油污的大手即将碰到她头发的瞬间。
动手。
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陈默猛地暴起，左手死死扣住阿虎的手腕，右手里的玻璃片精准地抵上了他的颈动脉。
这一连串动作快准狠，像演练了无数遍。
阿虎只觉得脖子一凉，紧接着是尖锐的刺痛。
温热的液体顺着衣领流进胸口。
他刚要叫，陈默冰冷的声音贴着耳膜钻进去：“东区码头，三十万货款。”
阿虎张大的嘴瞬间闭上，瞳孔剧烈收缩。
“这笔钱你给你小舅子还了赌债。这事儿徐江知道吗？”陈默手里的玻璃片往前送了一分，血流得更快了，“只要我喊一声，门外你兄弟听见，传到徐江耳朵里，你猜你会不会被剁碎了喂狗？”
冷汗瞬间浸透了阿虎的后背。
这事儿做得神鬼不知，这丫头怎么会知道？
“别……别喊。”阿虎声音发颤，两腿开始打摆子，“姑奶奶，你想怎么样？”
陈默盯着他的眼睛，手很稳：“把你兜里的钱都掏出来，然后带我从后厨出去。敢耍花样，我们就一起死。”
阿虎哪敢不从。
他颤抖着掏出钱包，里面有一叠刚收上来的保护费，足有两三千。
陈默一把抓过塞进内衣口袋，玻璃片始终没离开他的脖子。
“走。”
……
旧厂街菜市场。
地面永远湿漉漉的，混杂着鱼腥、烂菜叶和廉价香烟的味道。
陈默下了出租车，那件高档的白色连衣裙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她没在意那些目光，径直往最深处的鱼档走去。
时间不多了。
越往里走，那股腥味越重。
在一个贴满“杀鱼”、“新鲜”红纸的摊位前，她看到了那个男人。
穿着脏兮兮的蓝色围裙，头发乱糟糟的，正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拿着一把刮鳞刀，机械地刮着一条死鱼。
鱼鳞乱飞，但他眼神是空的。
高启强。
此时的他还不是那个只手遮天的京海教父，只是个被黑恶势力逼到悬崖边上的卖鱼贩子。
陈默走到摊位前，污水溅在她的白鞋上。
“买鱼。”
高启强没抬头，声音沙哑：“收摊了，不卖。”
“我要买能救高启盛命的鱼。”
那个名字像开关。
高启强猛地抬头，手里那把沾满鱼血的刀瞬间握紧，手背上青筋暴起。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睛里，此时充满了被逼入绝境的凶狠和惊恐。
【他在想是不是唐家兄弟派你来的。他在估算如果你再多说一句，就用刀捅进你的肚子。】
陈默看着那把刀，没退。
她往前跨了一步，距离近到能看清高启强眼角的皱纹。
“别紧张，强哥。”
她从兜里掏出刚才抢来的两千块钱，压在那满是鱼鳞的案板上。
“徐江在找你，唐小龙也在找你。雷雷死了，他们都说是你杀的。”陈默声音压得很低，语速极快，“但真的是你吗？”
高启强呼吸急促起来，死死盯着陈默：“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那天在鱼塘发生了什么。”
陈默俯下身，盯着高启强的眼睛：“你只是把他按在水里。真正要了他命的，是唐小虎后来补的那一下电击。那根电棍是改装过的，电压超标，那一电才是致命伤。”
铛。
高启强手里的刮鳞刀掉在案板上。
他浑身僵硬，像被雷劈了一样。
这件事一直像块巨石压在他心头，让他夜不能寐，觉得自己是个杀人犯。
可现在，有人告诉他，人不是他杀的。
“你……你说真的？”高启强嘴唇哆嗦，想伸手抓陈默，又怕弄脏她的衣服。
“警局的尸检报告里会有电击伤的痕迹，但这事儿被压下来了。”陈默继续加码，“唐家兄弟让你背锅，徐江要拿你偿命。现在这市场外面，至少有两拨人在堵你。”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高启强！给老子滚出来！”
是唐小龙的大嗓门，夹杂着几个混混的叫骂声。
高启强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想往摊位底下钻。
陈默一把拉住他那沾满鱼腥味的手臂，把他拽了起来。
“躲什么？躲得了一辈子吗？”
高启强慌了神：“他们人多……我……”
“看着我。”
陈默打断他，眼神里透着一股让人心悸的冷静。
唐小龙的人影已经在转角处出现，手里提着钢管。
陈默突然上前一步，撞进高启强怀里。
那件昂贵的白色连衣裙瞬间染上了鱼腥和污渍。
她双手环住高启强僵硬的腰，把头埋在他胸口，侧脸贴着那件脏围裙。从唐小龙的角度看，这就是一对在菜市场角落拥抱的情侣，或者是一对正在拉扯的夫妻。
高启强整个人都僵住了，双手举在半空，不知所措。
怀里的女孩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和一股好闻的香气。
“别动，抱紧我。”
陈默的声音从他胸口传出来，闷闷的，却带着一种疯狂的诱惑力。
“强哥，想不想翻身？”
“只要你听我的，过了今晚，不用再怕徐江，不用再怕唐小龙。”
“以后这京海，你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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