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薛辜裹着来埜的外套,像一只被雨淋透的雏鸟,汲取着那点残存的体温,身体却仍在无法控制地轻微颤抖。
来埜的问题像一块巨石砸进冰湖,没有激起薛辜的任何回应。
他只是把头埋得更低,几乎要缩进那件宽大的外套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一切,包括来埜那带着怒意和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情绪的质问。
来埜没有看他,只是沉默地开车。
来埜等了几秒,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他猛地砸了一下方向盘,刺耳的喇叭声在寂静的夜街上短促地炸响,吓得薛辜剧烈地一颤。
车子终于发动,引擎的低吼像是在压抑着更大的风暴。
这一次,来埜开得极快,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声音,每一次转弯都带着一股狠劲。
薛辜死死抓住胸前的安全带,指节泛白,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回到公寓,来埜没有开灯。
他反手锁上门,金属撞锁“咔哒”合拢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像是一个最终的宣判。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依旧川流不息的车灯,晚风从缝隙灌进来,带着骤降的寒意。
第一次,他对这个自己奋斗并立足的城市,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尤其是面对薛辜这颗软硬不吃的“顽石”。
薛僵在原地,冰冷的身体开始回温,但另一种寒意却从心底蔓延开。
他看着来埜站在客厅昏暗光影里的背影,那背影紧绷着,充满了未爆发的能量。
“说话。”来埜背对着他,声音比刚才在车里更加低沉沙哑,那里面没有了质问,只剩下一种近乎疲惫的、最后的命令。
薛辜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不是怕的,是被刚才的冷风刮得,却偏要装成强硬的样子:“说就说,我就想要出走!怎么了?你至于……”
语音未落,来埜猛地转过身,几步跨到薛辜面前。
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骇人,里面翻涌着薛辜看不懂的、复杂而汹涌的情绪——有怒火,有疲惫,有被一次次挑战底线的烦躁,还有一种……深藏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看到薛辜蜷缩在街头时被触动的恐惧。
“不想好好说是吗?”来埜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危险的平静,“好。”
他一把抓住薛辜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容挣脱,拖着他径直走向浴室。
“你干什么?!放开我!”薛辜终于慌了,开始挣扎,嘴里还骂骂咧咧,“来埜你疯了!快松手!”但他冻僵又虚弱的身体根本不是来埜的对手,只能被拖拽着往前走。
来埜毫不理会,一把将他推进浴室,“砰”地关上门,顺手按开了顶灯。
惨白的光线瞬间倾泻而下,刺得薛辜睁不开眼。他还没反应过来,来埜已经拧开了花洒。
冰冷的水柱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激得薛辜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浑身瞬间湿透。
他剧烈地颤抖起来,想要躲开,却被来埜死死按在冰冷的瓷砖墙上。
“醒了吗?!”来埜的声音混在水声里,带着一种狠厉,“看看你自己!薛辜!”
水流冲过薛辜的头发,流过他苍白失温的脸颊,浸透他单薄的衣衫。
冷,刺骨的冷。
但比冷水更让他战栗的,是来埜的眼神和话语。
“除了跑,除了喝得烂醉,你还会什么?!”来埜逼近他,水珠也溅湿了他的前襟,但他毫不在意,“你以为跑出去冻死街头就很英雄吗?!啊?!”
薛辜被水呛得咳嗽,眼泪混着冷水往下流,分不清彼此。
他徒劳地用手挡着脸,嘴里还硬撑:“我不用你管……”可身体却因为寒冷和恐惧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声音也弱了下去。
来埜看着他这副狼狈又嘴硬的样子,胸口那股暴戾的怒火奇异地开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无力。
他关掉了水龙头。
浴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水滴落地的声音和薛辜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啜泣。
他滑坐在地上,蜷缩起来,浑身湿透,冷得牙齿都在打颤。
来埜站在原地,喘着粗气,看着地上那团瑟瑟发抖的身影。
水珠从他发梢滴落,他也浑身湿漉,看起来并不比薛辜好多少。
沉默在弥漫。
过了许久,来埜缓缓蹲下身,与薛辜平视。
他的眼神依旧复杂,但那股骇人的怒气已经褪去,剩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某种挣扎。
“薛辜,”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看着我。”
薛辜颤抖着,缓缓抬起头,脸上水和泪混在一起,眼睛红肿,眼神里充满了惊惧和茫然,还有一丝未褪尽的倔强。
“我不会再去找你了。”来埜一字一顿地说,声音不高,却像锤子一样砸在薛辜心上,“这是最后一次。”
薛辜的瞳孔猛地收缩,一种比刚才被冷水浇头更深的寒意瞬间贯穿了他。
他张了张嘴,想说“谁要你找”,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如果你再跑,”来埜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平静得可怕,“我不会再管你是死是活。听懂了吗?”
薛辜看着他,像是没听懂,又像是听懂了,却无法接受。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是被堵住的声音,最终,只是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却偏偏不肯点头。
来埜不再说话,他站起身,从旁边的架子上扯下一条干燥的浴巾,扔在薛辜头上,盖住了他那双写满绝望和恐惧的眼睛。
“擦干净,出来。”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浴室,关上了门。
薛辜独自坐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浴巾盖住了他的头脸,也隔绝了光线。
黑暗中,他再也抑制不住,发出了一声如同受伤幼兽般的、绝望而痛苦的呜咽。他知道,来埜说的是真的。
这一次,他是真的无处可去了。
第二天是个阴天,灰蒙蒙的天空压得很低。
来埜起得很早,他走出卧室时,薛辜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了,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昨晚裹在他身上的那件来埜的外套,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沙发一角。
来埜没提昨晚的事,只是淡淡地说:“洗漱,吃完早饭出门。”
薛辜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愕然,似乎没想到他还会管自己,随即又黯淡下去,嘟囔了一句“麻烦”,却还是默默起身照做。
早饭是沉默的。吃完后,来埜拿起车钥匙:“走。”
车子没有开往来埜公司的方向,而是驶向了一条薛辜完全陌生的街道。
最终,他们在一个电动车专卖店门口停了下来。
“下车。”来埜解开安全带。
薛辜茫然地跟着他走进店里,看着琳琅满目的电动车,不明所以。
来埜挑了一辆白色的小型电动车,车身轻便,款式简单,还带着原装的车筐。
他试驾了一圈,回来对薛辜说:“就这个,你骑刚好,操控简单。”
薛辜撇撇嘴,“丑死了。”嘴上这么说,却还是走过去,伸手碰了碰车把。
冰凉的金属触感很实在,比他想象中要稳当。
付了钱,来埜把车钥匙塞到薛辜手里。“拿着,试试。”
薛辜捏着钥匙,犹豫了半天,才笨拙地跨上车。
他握住车把,心里有些发慌,刚拧动油门,车子就猛地往前窜了一下,吓得他赶紧刹车,差点从车上摔下来。
“操!”他低骂一声,脸上却涨得通红,怕被来埜笑话,又强装镇定地调整姿势。
“不会骑?”来埜挑眉调侃。
“会……”薛辜应道。
在村里的时候,他骑过别人的旧电动车。
“那就好。”来埜抱着胳膊,一脸“我看着你”的神情。
回去的路上,薛辜骑着电动车跟在来埜的汽车后面,虽然速度不快,却比来时多了几分底气。
到了公寓楼下,他停好车,刚要拔钥匙,就被来埜叫住了。
“过来。”来埜坐在驾驶座上,降下车窗,冲他招手。
薛辜不情不愿地走过去,踢了踢车轮:“又干嘛?我可告诉你,这车丑归丑,我可不会退。”
“谁要你退。”来埜翻了个白眼,“把你手机拿出来。”
薛辜警惕地盯着他,手往口袋里一捂:“你要抢我手机?我告诉你,这可是我唯一的手机!”
“我抢你那破手机干什么?”来埜没好气地伸手,“教你用导航。不然你骑着车出去,指不定又迷路跑到哪儿去喝酒,到时候我照样得去找你。”
薛辜迟疑着掏出那部屏幕有裂痕的旧手机,递了过去,还不忘叮嘱:“别给我弄坏了,我没钱修。”
来埜接过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下载了一款导航软件,又手把手地教他:“看到这个搜索框了吗?想吃东西、买东西,就在这里输入名字,比如‘便利店’,然后点这个‘开始导航’,它会给你报路线。”
他顿了顿,指着屏幕上的图标:“绿色的是你现在的位置,红色的是目的地,跟着箭头走就行。听不懂语音就看屏幕上的路线,简单得很,傻子都能学会。”
“你才是傻子!”薛辜立刻反驳,伸手就要抢回手机,却被来埜躲开。
“别急,我再教你一遍。”来埜没理会他的抱怨,又演示了一遍如何输入地址、如何切换语音导航,“记住了?自己试试,搜一下咱们小区门口的便利店。”
薛辜接过手机,按照来埜说的步骤操作。
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慢慢输入“便利店”三个字,点击搜索后,屏幕上立刻出现了几个选项。他指着最熟悉的那家,不确定地问:“这个?”
“对,点开始导航。”
导航的语音立刻响起:“前方一百米左转,到达目的地附近。”薛辜眼睛一亮,抬头看向小区门口的方向,果然,那家24小时便利店就在不远处。
他又好奇地戳了戳屏幕上移动的小箭头,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又赶紧压下去,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它会说话。”薛辜突然小声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新奇。
“废话,导航都有语音。”来埜嘴上嫌弃,眼神却软了些。
“它怎么知道我在哪儿?”薛辜又问,盯着屏幕上的小圆点不放。
“卫星定位。”来埜言简意赅地解释,懒得跟他细说原理,“别问那么多,会用就行。”
“好像……真的不难。”薛辜小声嘀咕着,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欣喜,手指还在屏幕上反复划着导航界面。
来埜看着他的样子,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成严肃的模样:“记住了就好。以后出门前先开导航,别再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要是真迷路了,就给我打电话,别再想着跑出去瞎晃,更别去买酒,听见没有?”
薛辜收起手机,踢了踢电动车的轮胎,含糊地“嗯”了一声,没再摆出抗拒的姿态。
来埜转身要开车进车库,又想起什么,回头叮嘱道:“电动车没电记得充,别忘拔电源,小心着火。还有,遵守交通规则,别闯红灯,被交警抓了我可不管你。”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薛辜不耐烦地挥挥手,推着电动车往楼道走,背影却比平时挺拔了几分,甚至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电动车的车筐,像是在盘算着能装些什么。
来埜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发动车子驶入地下车库。
风还带着寒意,但他心里却松了些。他知道,改变薛辜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至少,这是个好开始。
薛辜把电动车推到楼道角落,蹲在那儿研究充电口,手指戳来戳去半天没对上,气得他踹了一脚车轱辘:“什么破设计,反人类!”
“笨死了,看清楚接口形状。”来埜拎着两袋日用品从电梯出来,走过去一把拿过充电器,对准凹槽轻轻一插,“咔哒”一声就接好了,“充电灯亮了才是对的,下次再乱怼,把电池充坏了,你就天天走路出门。”
薛辜猛地站起来,耳尖泛红,梗着脖子反驳:“谁要你多事!我本来就快弄好了,你一过来倒显得我不行似的!”他嘴上硬气,却悄悄往旁边挪了挪,余光把充电的步骤记了个清楚。
来埜没拆穿他,拎着东西往家门走:“过来帮忙拎着,沉死了。”
“凭什么我帮你?”薛辜嘟囔着,脚步却诚实地跟上去,伸手接过一个最轻的袋子,还故意挺了挺胸,“也就这点重量,我在村里扛一袋化肥都不费劲。”
他视线瞟向厨房又迅速移开,装作不经意地:“吃什么?”
来埜脱下外套,闻言动作顿了顿,瞥他一眼:“冰箱里有什么做什么。怎么,你有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薛辜立刻反驳,声音却低了下去,“就是……那导航上说,隔两条街有个超市,东西好像比楼下便利店便宜点。”
来埜挑眉,看向他:“所以?”
薛辜像是被踩了尾巴,立刻提高了音量:“所以什么所以!我就是告诉你一声!又没说要去!”他说就要往房间走。
他视线瞟向厨房又迅速移开,装作不经意地:
“行,那明天你自己骑出去买点菜,就买青菜和番茄,试试导航好不好用。”
薛辜刚要答应,又想起自己没多少钱,语气顿时弱了点:“买就买……那钱……”
“给你。”来埜从微信里转了五十块过去,“省着点花,别偷偷买酒,不然不仅没收电动车,以后一分钱都不给你。”
薛辜飞快地把钱收了,嘟囔着“谁要偷买酒”。
他嘴上硬气,动作却飞快地抓起钱塞进口袋,然后拿出手机,开始笨拙地操作导航软件。
来埜没再管他,转身进了厨房。他听着身后传来导航语音“准备出发,全程约一点五公里”的提示,以及薛辜有些手忙脚乱地开门的声音,嘴角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厨房里传来洗切的声音,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来埜饭做到一半,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薛辜回来了,提着一个印着超市logo的塑料袋,额头上有点细汗,脸颊也因为骑行被风吹得微微发红。
他把袋子放在厨房门口的地上,语气硬邦邦的:“买了点青菜和肉,还有……鸡蛋。”他特意强调了最后两个字,然后迅速补充,“楼下便利店鸡蛋卖完了!”仿佛在解释自己并非特意听从来埜之前关于“营养要均衡”的唠叨。
来埜扫了一眼袋子,里面除了他说的,还有几包不同口味的泡面,以及一大瓶可乐。
他没戳穿,只是淡淡道:“把菜拿进来。”
薛辜磨蹭着把袋子拎进厨房,放在料理台一角,眼睛瞟了一眼锅里正在翻炒的菜,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导航好用?”来埜一边翻炒一边问。
“就那样吧。”薛辜靠在门框上,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路是找到了,就是那语音有点吵,啰啰嗦嗦的。”
“嫌吵可以关掉,看地图。”
“地图……地图我也看得懂!”薛辜立刻声明,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炫耀,“那个超市确实比便利店大,东西也多。我还找到了一种你没买过的酱油,牌子不一样,更便宜。”
“嗯。”来埜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下次可以去更远点的批发市场,更便宜。”
薛辜愣了一下,下意识追问:“批发市场?在哪儿?”
来埜关掉火,把菜盛进盘子,才抬眼看他:“自己用导航搜。”
薛辜被噎了一下,悻悻地闭上嘴,但眼神却飘向自己的手机,似乎在琢磨这个提议。
吃饭时,气氛依旧沉默,但那种令人窒息的紧绷感消散了不少。
薛辜埋头吃饭,速度很快,但至少没再像以前那样挑挑拣拣。
吃完,他主动把自己的碗筷放进水池,动作有些生硬,然后飞快地窜回了客厅。
来埜收拾完厨房走出来,看见薛辜正窝在沙发里,手机屏幕亮着,手指在上面划来划去,导航界面开着,地图被不断放大缩小。
“看什么呢?”来埜随口问。
薛辜吓了一跳,猛地锁屏,把手机藏到身后,瞪着他:“没看什么!随便看看不行啊?”
来埜没再追问,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新闻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掩盖了某些细微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薛辜似乎按捺不住,又解锁了手机,这次没开导航,而是打开了网页搜索框。
他偷偷瞄了来埜一眼,见对方注意力似乎在电视上,便低下头,用手指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戳着屏幕搜索着什么。
来埜用余光能看到他专注的侧脸和微微蹙起的眉头,像是在研究什么难题。
突然,薛辜抬起头,语气带着点刻意伪装出的随意,问道:“喂,那个……电动车,最快能跑多快?”
来埜目光从电视上移开,看向他,眼神带着审视:“怎么,想飙车?”
“谁想飙车了!”薛辜立刻否认,耳朵却有点红,“我就是问问!了解一下性能不行吗?”
“按规定速度骑。”来埜语气不容置疑,“让我发现你超速,或者闯红灯,车就没收。”
薛辜不满地嘟囔:“有病。”声音很小,但足够来埜听见。
来埜没理他,继续看电视。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去倒水,经过薛辜身边时,瞥见他的手机屏幕正停留在“附近好评餐厅”的页面上,手指悬在一个家川菜馆的图标上,犹豫着没有点下去。
“想出去吃?”来埜停下脚步,问。
薛辜再次被抓包,有些恼羞成怒:“看看不行啊!又没说要去!”他关掉网页,把手机扔到一边,抱起胳膊生闷气。
来埜喝了口水,忽然开口:“周末如果天气好,可以去试试。”
薛辜猛地转过头,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亮,但很快又被强行压下的期待取代,他扭回头,硬邦邦地说:“随便你,我无所谓。”
来埜没再说话,放下水杯,回到了卧室门口。
他回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的薛辜,发现那人虽然依旧板着脸,但手指无意识地在大腿上敲打着,视线时不时瞟向窗外。
看着楼下街道上偶尔驶过的车辆,以及更远处,那片被导航软件一点点揭示出来的、逐渐变得清晰而具体的城市轮廓。
薛辜依旧蜷在那里,像一只警惕的刺猬,但来埜感觉到,那层坚硬的刺,似乎稍微软化了一点点。
至少,他愿意用导航去探索这个世界,而不是一味地逃离了。
这就够了。
来埜关上了卧室门,将客厅的灯光和那点微弱的、新生的探索欲,一起关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