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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野孤

面条的热气在昏黄的灯光下袅袅升起,模糊了薛辜低垂的眉眼。

他吃得极慢,每一口都像是在完成某种艰难的仪式。

来埜很快吃完,收拾了碗筷,便进了自己房间处理工作,将薛辜独自留在客厅。

夜深了,城市依旧喧嚣,但那声音隔着玻璃,成了沉闷的背景音。

薛辜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白天迷路的恐慌和识字困难被点破的羞耻感,像两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他本就脆弱的神经。

酒精留下的空虚感开始噬咬他的五脏六腑,那种熟悉的、渴望用晕眩来逃避一切的冲动,如同潮水般涌上。

他瞥了一眼来埜紧闭的房门,里面只有偶尔敲击键盘的轻微声响。

薛辜偏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霓虹初上,灯火阑珊。

他需要点热的东西,或者……一点能麻痹神经的东西。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野草般疯长。

酒精带来的混沌温暖,是抵御这片冰冷现实最直接的方式。

他知道来埜这里没有酒。

薛辜蹑手蹑脚地走到玄关,回忆起来埜似乎把钥匙扔在了柜子上。

他摸索着,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他心中一紧,是来埜的车钥匙和门禁卡。

他犹豫了一下,拿起门禁卡,轻轻打开了公寓门。

走廊的声控灯应声而亮,刺得他眯了眯眼。电梯的数字不断变化,他犹豫了一下,转向了安全通道。

楼梯间空旷而安静,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回荡,带着令人心慌的回音。

他几乎是跑着下了十七楼,推开沉重的防火门,重新踏入夜晚的都市。

晚风带着未散的暑气扑面而来,夹杂着轮胎摩擦地面、空调外机轰鸣、以及远处隐约警笛的混合噪音。

他站在公寓楼下,茫然四顾。

白天尚且迷路,夜晚的城市于他而言更是一座巨大的迷宫。

哪里有小卖部?哪里有便利店?那些闪烁着霓虹灯的招牌,在他眼里只是一团团模糊的光晕。

夜晚的冷风让他打了个寒颤,但那份渴望却更加灼热。

他凭着直觉选了一个方向,埋头疾走。行人匆匆,无人留意这个穿着发白旧外套、眼神惶惑的男人。

他努力辨认着路过的每一家店铺——理发店、房产中介、奶茶店……都不是他想要的。

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

拐过一个街角,一家灯火通明的24小时便利店像救赎般出现在眼前。

玻璃门上贴着啤酒促销的海报。

薛辜眼睛一亮,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冷气开得很足,让他打了个寒颤。

货架上的商品琳琅满目,他直奔冷藏柜,找到了那一排排绿色的、棕色的啤酒瓶和易拉罐。

他贪婪地看着,手指划过冰凉的玻璃门。

“先生,需要什么?”收银台的店员出声询问。

薛辜吓了一跳,像是做坏事被逮住的孩子。

他慌乱地指指柜子里的啤酒,声音干涩:“这个。”

“要哪种?几瓶?”

薛辜看着那些包装各异的啤酒,有些上面是看不懂的外文,有些汉字也写得花里胡哨。

他辨认了半天,指了指最便宜、包装最简单的那种:“这个,四瓶。”他算过,钱刚好够。

店员拿出四瓶啤酒,装进塑料袋。

薛辜急忙掏出那把皱巴巴的现金,一张一张数着放在柜台上。

付完钱的瞬间,他几乎是逃离了便利店,仿佛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冰凉的啤酒隔着塑料袋传递到掌心,奇异地安抚了他焦躁的神经。

他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迫不及待地拉开一罐,“呲”的一声,泡沫涌了出来。

他仰头猛灌了几口,冰凉的液体带着熟悉的苦涩滑入喉咙,那瞬间的晕眩感让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些。

他闭上眼,感受着酒精在体内蔓延,试图将白天的难堪和长久以来的孤独都暂时麻痹掉。

来埜从卧室里出来时,客厅一片漆黑。

他打开灯,喊了一声:“薛辜?”没有回应。

阳台、厨房、卫生间,那个小房间——空无一人。

来埜的脸色沉了下来。

薛辜口袋里的旧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刺耳的铃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来,屏幕上跳动着“来埜”两个字。

他犹豫着,不敢接听。

铃声固执地响了一遍又一遍,最终归于沉寂。

他的目光扫过玄关,突然定住——早上他放在鞋柜上的零钱不见了。

“妈的...”来埜低骂一声。

薛辜的旧手机紧接着一条信息跳了出来:「在哪?」简单的两个字,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突然,手机又响了。

这一次,他几乎是颤抖着按下了接听键。

“喂……”他的声音带着喘息。

“薛辜。”来埜的声音冷得像冰,“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我迷路了。”薛辜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声压抑的吸气声。“站在原地,别动。描述一下你周围有什么。”

薛辜慌乱地四处张望:“有一个……很高的楼,顶上有个红色的灯在闪……旁边有个很大的广告牌,上面有个女人在笑……还有,有个地铁站的标志,是个‘M’……”

“等着。”来埜挂了电话。

薛辜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塑料袋放在脚边,啤酒瓶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他抱住膝盖,将脸埋了进去。

夜晚的城市噪音包裹着他,却驱不散那彻骨的孤独。

他像个被世界遗弃的傻瓜,连买瓶啤酒都能把自己弄丢。

不知过了多久,一束刺眼的车灯打在他身上。他抬起头,用手挡住光线。

车门打开,来埜高大的身影逆光走来,步伐又急又重,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他走到薛辜面前,阴影完全笼罩了他。

来埜的目光先是落在薛辜苍白失措的脸上,然后缓缓下移,定格在他脚边那个印着便利店logo的塑料袋上。

透明的塑料袋里,四瓶啤酒清晰可见。

来埜的嘴角绷成一条直线,眼神瞬间沉了下去。

“看来,”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骇人的寒意,“我把话说得不够清楚。”

薛辜仰头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看着来埜眼中翻涌的怒火,那怒火之下,似乎还有一种……失望?

薛辜下意识地把啤酒藏到身后,像个被抓包的孩子,但随即又觉得这举动徒劳而可笑,他挺直了背,带着几分破罐破摔的倔强:“我花我自己的钱!”

来埜知道薛辜在撒谎但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

他另一只手猛地抓住薛辜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将他从地上粗暴地拽了起来。

“跟我回去。”

来埜拽着薛辜,像拖一件行李般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他拉开车门,把薛辜塞进副驾驶,动作粗暴,安全带“咔哒”一声扣上,勒得薛辜胸口发闷。

车子发动,引擎低吼着汇入车流。车厢内死寂,只有空调出风口嘶嘶作响。

来埜紧握着方向盘,指节泛白,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冷硬的石头。

他没有看薛辜一眼,但那股压抑的怒气几乎凝成了实质,充斥着狭小的空间。

薛辜缩在座位里,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

那些他曾觉得冰冷陌生的灯光,此刻却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移动的坐标。

他偷偷瞥了一眼来埜冷硬的侧脸,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混合着迷路后的余悸、被抓包的难堪,还有一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车子驶入地下停车场,停稳。

来埜利落地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副驾驶这边,拉开车门。

他没有立刻让薛辜下来,只是站在车门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拿出来。”来埜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薛辜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

他默默地拎出那个塑料袋,啤酒瓶再次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地下车库里格外刺耳。

来埜一把夺过袋子,转身就走。

薛辜默默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金属厢体映出他们沉默的身影,一个怒气未消,一个颓丧狼狈。

回到公寓,来埜将钥匙重重摔在玄关柜上。他提着那袋啤酒,走到厨房,打开垃圾桶的盖子,毫不犹豫地将四瓶啤酒“哐当”几声全部扔了进去。玻璃瓶碎裂的声音清脆而决绝,伴随着液体汩汩流出的细微声响。

薛辜站在客厅中央,看着来埜的背影,喉咙发紧。

来埜转过身,靠在厨房的流理台边,双臂环抱在胸前,目光如炬地钉在薛辜身上。

“说话。”他命令道,声音低沉。

薛辜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我……只是想喝点酒。”

“想喝酒?”来埜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所以就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所以就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半夜三更跑出去,然后打电话告诉我你又迷路了?薛辜,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闲,专门负责给你收拾烂摊子?除了灌黄汤你还会干什么?薛辜,你看看你自己。除了发疯、喝酒、惹麻烦,你还能做什么?”

“我不是……”薛辜想辩解,却发现词汇贫乏得可怜。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只是……待在这里难受!”

“难受?”来埜向前一步,逼近他,“哪里难受?是干净的地板让你难受,还是温暖的床让你难受?还是不用风吹日晒就有饭吃让你难受?!”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积压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你以为我想管你?他们把你这个麻烦扔给我!我每天上班累得像条狗,回来还要应付你这个……”

他顿住了,后面的话似乎难以启齿,但眼神里的厌烦和疲惫已经说明了一切。

薛辜的脸色在灯光下变得惨白。他挺直了原本有些佝偻的背脊,眼神里那点微弱的惶惑被一种尖锐的东西取代。

“对,我是麻烦,我是疯子,是傻子!”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劲,“那你把我扔回去啊!扔回街上啊!谁求你管了?!”

他猛地挥手,指向窗外那片璀璨而冷漠的城市夜景:“你以为我稀罕待在这个鬼地方?像个犯人一样被你看管?!我连出去买瓶酒都要被你像抓贼一样抓回来!”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用力眨回去,不肯让它们掉下来。

“你们都一样……都觉得我是个累赘……”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深刻的疲惫和绝望,“小时候是,现在也是……没人真的……”

他想说“没人真的想要我”,但这句话卡在喉咙里,像一根坚硬的鱼刺,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来埜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和强忍泪水的倔强,胸口那股无名火突然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嗤地一下泄了大半。

他看到了薛辜眼中不仅仅是醉汉的糊涂和疯子的癫狂,还有一种更深沉的、属于一个被遗弃者的痛苦和孤独。

来埜沉默了很久。

厨房垃圾桶里啤酒流淌的细微声音似乎也停止了。

对峙在寂静中蔓延。

窗外的城市依旧喧嚣,衬得屋内的沉默愈发震耳欲聋。

来埜不再看他,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明天我带你去认认附近的路,至少把小区门口到地铁站,还有附近几个便利店和超市的路记熟。”他在门口停下,没有回头。

说完,他关上了房门。

薛辜独自站在客厅里,许久没有动弹。

他慢慢走到垃圾桶边,看着里面破碎的玻璃瓶和浸湿的包装纸,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麦芽香气。

他蹲下身,伸出手,似乎想触碰那些碎片,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

他讨厌来埜,讨厌这个城市,讨厌这里的一切,但他更讨厌的是,来埜说的话,或许都是对的。

他收回手,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

他蜷缩起来,将脸埋进膝盖。

胃里的酒精开始翻江倒海,他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清醒地感受着这份无处遁形的狼狈和绝望。

寂静中,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那座庞大城市永不停歇的、冷漠的嗡鸣。

这一次,没有哭声,只有肩膀极其轻微的、压抑的颤抖。

冰冷的月光透过落地窗,将他蜷缩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融入了身后那片庞大而沉默的城市阴影里。

他不是傻子,他听得懂那些话里的厌烦和疲惫。他就是个麻烦,一个被硬塞过来的累赘。

蜷缩的姿势维持得太久,四肢都变得僵硬麻木。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视线扫过这间整洁得没有一丝人气的客厅,每一件物品的摆放都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混乱和不堪。

那扇紧闭的主卧门,更像是一道明确的界限,将他隔绝在外。

他待不下去了。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一种强烈的、想要逃离的冲动攫住了他。

他不要待在这个精致的牢笼里,不要再看来看埜那冰冷厌弃的眼神。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但只要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

薛辜踉跄着走向玄关,没有再去动鞋柜上的零钱,也没有拿门禁卡。

他只是默默地穿上那双已经有些开胶的旧鞋,轻轻地、几乎是屏着呼吸,拧开了公寓的门锁。

“咔哒。”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深夜里如同惊雷。

他闪身出去,反手将门轻轻带上,隔绝了门内那片令人窒息的温暖(如果那能称之为温暖的话)。

走廊的声控灯没有亮,他靠着记忆和墙壁的触感,再次走向安全通道。

这一次,他的脚步更慢,更沉,像是踩在刀刃上。十七层的楼梯,仿佛没有尽头。

寒冷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外套,冷风从楼梯间的窗户缝隙钻进来,穿透衣物,直刺骨髓。

他抱紧双臂,牙齿忍不住开始打颤。

终于推开沉重的防火门,重新踏入室外。

夜更深了,气温比出来买酒时又降了许多。

寒风卷着地上的落叶和纸屑,打着旋儿从他脚边掠过。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路灯在地上投下一个个孤零零的光圈。

他该去哪里?

回村子?他连路都不认识。

在这个庞大的城市里,他唯一稍微熟悉一点的,只有下午迷路时待过的那个街心公园,以及……来埜找到他的那个角落。

他像一缕游魂,漫无目的地走着。

身体冻得发抖,胃里空空荡荡,酒精带来的那点虚假暖意早已散尽,只剩下冰冷的空虚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他走到那个曾经靠坐过的墙角,慢慢地滑坐下去,将脸埋进膝盖,试图汲取一点微薄的暖意。

太冷了。

这种冷,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无处容身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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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卧内,来埜其实并未睡着。

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胸口那股怒火平息后,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开始翻涌。

薛辜最后那通嘶吼,通红的眼眶,强忍的泪水,以及那句戛然而止的“没人真的……”,像电影画面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

就在这时,他似乎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门开合的声音。

他猛地坐起身,侧耳倾听。外面一片死寂。

也许是听错了?那酒鬼估计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重新躺下,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安心。几分钟后,一种莫名的不安感驱使着他再次起身,轻轻打开了房门。

客厅里一片黑暗,空无一人。

沙发上是空的,那个小房间的门敞开着,里面也没有人影。

来埜的心猛地一沉。他快步走到玄关,鞋柜旁,薛辜那双旧鞋不见了。

“操!”他低骂一声,立刻转身回房,飞快地套上外裤和外套,拿起手机和车钥匙就冲出了门。

电梯下行时,来埜的眉头紧锁。外面这么冷,那个路痴疯子能跑到哪里去?他是不是又去了便利店?还是……更糟的地方?

他先开车去了小区门口那家便利店,店员说没看见类似的人。

来埜的心更沉了。他开着车,沿着附近几条街道缓慢行驶,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可以避风的门洞,每一个昏暗的巷口。

寒风透过车窗缝隙钻进来,来埜忍不住也打了个寒颤。

他简直不敢想象,只穿着那么点衣服的薛辜,在这样的寒夜里能撑多久。

终于,在绕到下午找到薛辜的那个街角附近时,车灯远远地照到了一个蜷缩在墙角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

来埜一脚刹车,甚至来不及把车完全停稳,就推开车门大步冲了过去。

薛辜蜷缩在那里,身体因为寒冷而微微发抖,意识似乎都有些模糊了。

直到一片阴影笼罩下来,他才迟钝地抬起头。

路灯的光线勾勒出来埜紧绷的下颌线和带着怒意(或许还有别的什么)的眼睛。

薛辜看着他,冻得发紫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只是呼出了一团白气。

来埜看着他这副狼狈可怜的样子,看着他冻得青白的脸,所有责备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一言不发地、有些粗暴地裹在薛辜身上,然后弯腰,抓住他的手臂,将他从冰冷的地上拉了起来。

薛辜腿脚冻得发麻,几乎站不稳,半个身子靠在了来埜身上。

来埜没有推开他,只是支撑着他,半扶半抱地将他塞进了开着暖气的车里。

车内温暖的空气包裹住薛辜,让他冻僵的身体开始恢复知觉,同时也带来一阵阵针扎似的刺痛感。

他缩在副驾驶座上,裹紧着还带着来埜体温的外套,低着头,不敢看来埜。

来埜上车,关上车门,却没有立刻发动。他双手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

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空调运作的微弱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来埜才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地开口,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复杂的情绪:

“薛辜,”他叫他的名字,不再是“酒鬼”或“疯子”,“你他妈是不是真的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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