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下午的体育课，是林薇本周最想逃掉的日程。
“为什么大学还要体测啊——”她哀嚎着趴在苏晴肩上，“800米会死人的！”
苏晴正在拉伸：“安啦，跑完我请你喝奶茶。话说你竹马呢？他不是也这节体育课吗？”
林薇抬头张望。操场上人不少，计算机学院的班级在另一头做热身。她一眼就看见了顾言——他穿着简单的灰色运动服，正被几个男生围着说话，侧脸在午后的阳光下轮廓分明。
“在那边。”林薇指给苏晴看，“他们班好像测引体向上。”
“哇，那你不去看看？”苏晴挤眉弄眼，“听说顾言体育很好哦。”
林薇正要说话，体育老师的哨声响了。
“女生集合！800米准备！”
完蛋。
站上起跑线时，林薇觉得腿已经开始发软。她体育向来是弱项，从小到大，每次跑步都是顾言在终点等她，手里拿着水和毛巾。
“各就各位——跑！”
第一圈还好，第二圈过半，林薇的呼吸已经乱得不成节奏。胸口发闷，喉咙泛着血腥味，眼前的跑道开始晃动。
“薇薇加油！最后一百米！”苏晴在终点喊。
林薇咬牙冲刺。终点线越来越近，五米、四米、三米——
脚下突然一软。
右脚踝传来尖锐的刺痛，她整个人向前栽去。在失去平衡的瞬间，她下意识闭上眼睛，等待摔在塑胶跑道上的疼痛。
但疼痛没有到来。
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她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鼻尖闻到干净的皂角香。
“小心。”
顾言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她从未听过的紧绷。
林薇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几乎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他的手臂环得很紧，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心跳的节奏，又快又重。
“我……我脚好像崴了。”她小声说，声音有点发抖，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
顾言立刻松开她，蹲下身检查她的脚踝。已经有些红肿了。
“能走吗？”他抬头问。
林薇试着动了一下，立刻倒吸一口冷气：“疼。”
下一秒，顾言已经转身背对着她蹲下：“上来。”
“啊？”
“我背你去医务室。”他说得不容置疑。
周围已经聚了些看热闹的同学。林薇脸一热，但也顾不上那么多，小心翼翼地趴到他背上。
顾言稳稳起身，双手托住她的腿弯。林薇下意识环住他的脖子，脸颊几乎贴着他的后颈。
太近了。
近到她能看清他颈后细小的绒毛，能闻到他发间清爽的洗发水味道，能感受到他肩背肌肉随着步伐的起伏。他的体温透过两层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暖得她有些发晕。
“顾言……”她小声叫他。
“嗯？”
“你怎么跑过来了？你们班不是在测引体向上吗？”
“测完了。”顾言步子很稳，声音也很稳，“看到你摔了。”
其实不是。赵晨后来告诉林薇，顾言是提前做完测试，特意走到跑道边等她的。从她起跑开始，他的目光就没离开过。
但这些林薇现在还不知道。她只是趴在他背上，感受着这个过于亲密的姿势带来的奇异悸动。
她的左耳贴着他的背，右耳暴露在空气里。奇妙的是，两边的声音截然不同——右边是操场上的喧嚣，哨声、加油声、跑步声；左边却只有他沉稳的心跳，还有呼吸时胸腔轻微的震动。
咚、咚、咚。
和她的心跳渐渐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疼得厉害吗？”顾言问。
“还好……”林薇把脸往他背上埋了埋，“顾言，你心跳好快。”
她感觉到顾言的身体僵了一瞬。
“……背着人，正常。”他说。
“是吗？”林薇小声嘟囔，“可我觉得我心跳更快。”
说完她就后悔了。这说的什么话啊！
顾言没接话，只是托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些。
去医务室要穿过半个校园。九月的风已经带着凉意，但林薇一点都不觉得冷。她甚至希望这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路过中心湖时，她看见水面上自己的倒影——趴在顾言背上的样子，像只树袋熊。
“顾言，”她忽然说，“我们小时候，你也这样背过我。”
“嗯。”
“什么时候来着？”
“你七岁，爬树摘桑葚摔下来，膝盖破了。”顾言记得很清楚，“哭了一路。”
林薇笑起来：“对对对，我妈还说，顾言这孩子的背都快成你的专属座位了。”
专属座位。
这个词让两个人都沉默了。
到了医务室，校医检查后说是普通扭伤，喷了药，叮嘱少走路多休息。
“能走吗？”顾言问。
“应该……”林薇试着站起来，脚一沾地就皱起眉，“还是疼。”
顾言再次蹲下：“上来。”
“还要背啊？”林薇有点不好意思，“我很重的。”
“不重。”顾言侧过头，“快点，要关门了。”
回宿舍的路上，天色渐暗，路灯一盏盏亮起来。林薇伏在顾言背上，看着两人的影子在路面上拉长又缩短。
“顾言，”她轻声说，“谢谢你。”
“不用。”
“我是说……谢谢你总是照顾我。”林薇把脸贴在他肩上，“从小到大都是。”
顾言的脚步慢了一拍。
“林薇。”他叫她的全名，声音在夜色里格外清晰。
“嗯？”
“你可以一直这样。”他说，“一直需要我照顾。”
风停了。
林薇的心跳漏了一拍，然后疯狂加速。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顾言也没有再说话。他只是背着她，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到女生宿舍楼下时，苏晴已经等在门口，看见他们就跑过来：“薇薇！你没事吧？顾言学长，辛苦你了。”
“没事。”顾言小心地把林薇放下来，“能自己上楼吗？”
“我扶她上去！”苏晴赶紧搀住林薇。
林薇站稳，抬头看顾言。路灯的光落在他眼睛里，映出温柔的色泽。
“那个……”她绞着手指，“明天我要怎么去上课啊？”
顾言从书包侧袋拿出一支药膏——又是那个神奇的侧袋，好像什么都有。
“早晚各涂一次。”他把药膏递给她，“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啊？不用麻烦——”
“八点，楼下等。”顾言打断她，“别自己乱走。”
说完，他朝苏晴点点头，转身走了。
林薇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手里的药膏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喂，”苏晴用肩膀撞她，“魂都跟人家走了。”
“哪有……”林薇脸一热。
“还没有？”苏晴压低声音，“你知道刚才你俩的样子，像什么吗？”
“像什么？”
“像新婚夫妇。”苏晴一字一顿地说，“还是特别恩爱的那种。”
“胡说什么呢！”林薇作势要打她。
闹着回了宿舍，洗漱完躺在床上，林薇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翻来覆去，眼前全是今天的画面——顾言冲过来接住她的瞬间，他背着她时宽阔的肩背，还有他说“你可以一直这样”时的语气。
还有心跳。
他的，和她的。
林薇把手按在自己胸口，感受着那里依然不平静的跳动。
不对劲。
她和顾言认识十三年了，牵手、拥抱、甚至睡同一张床（小时候）都有过，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因为一个简单的背背，就乱成这样。
她摸出手机，点开和顾言的聊天窗口。最后一条消息还是中午他问她晚饭想吃什么。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很久，她终于打字：
「今天谢谢你背我去医务室」
发送。
几乎是立刻，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几秒后，顾言回复：「脚还疼吗？」
林薇：「好多了」
顾言：「嗯。早点睡」
林薇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很久，又打出一行字：「你今天心跳真的很快」
发送完她就后悔了，想撤回，顾言的消息却已经回了过来：
「因为你重」
林薇：“……”
她气得把手机扔到一边，拉起被子蒙住头。
但被子里，她的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
而男生宿舍里，顾言看着手机屏幕，耳尖微红。
赵晨凑过来瞥了一眼，啧啧两声：“老顾，你这借口找得真烂。人家小姑娘哪里重了？”
顾言锁上屏幕，面无表情：“闭嘴。”
“好好好，我闭嘴。”赵晨笑着躺回床上，“不过说真的，你今天冲过去那速度，我都惊呆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女朋友摔了呢。”
顾言没说话。
他只是闭上眼睛，回忆今天背上的重量，还有她贴在耳边的呼吸。
以及那句——“我觉得我心跳更快”。
黑暗中，他的嘴角轻轻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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