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不长不短。
当栖梧园的梧桐第三次落叶时，太平公主给了苏锦一笔钱，10块金饼。
“拿去做点生意。”太平公主说，“赚了算你的，亏了算我的。”
苏锦选了茶庄。茶叶南来北往，商队来往多，消息传递最方便。她在扬州最热闹的东关街盘下一家铺子，取名“明月茶庄”。明面卖茶，暗地建起江南情报网的第一环。
茶庄开张那天，太平公主亲自写了匾额。四个大字，铁画银钩，气势很足。挂匾时，太平公主站在她身边，看着那黑底金字的匾额在阳光下发光，轻声说：
“锦娘，这是你的棋盘。能下多大，看你的本事。”
苏锦抬头看“明月茶庄”四个字，阳光有点刺眼。她知道，这块匾不只是招牌，更是一道护身符——告诉扬州城所有人，这家茶庄背后，站着太平公主。
而她，要对得起这块匾，对得起这三年的培养，对得起那个雨夜，自己说的那句“想像男人一样活着”。
束衣剑和银月枪的出现，显得合理又曲折。
那是她到栖梧园第三年（700年）春天。太平公主开始让她接触实务，包括查账、整理情报。有一次，太平公主给了她一叠账册，是洛阳几家铁器铺的进货记录。
“你看看这个，”太平公主指着其中一行，“城南‘百炼坊’，每月进生铁三百斤，可出的成品刀剑只有五十件。剩下的铁，去哪儿了？”
苏锦花了三天核对账目，发现百炼坊的账做得天衣无缝，但有个细节可疑——他们每月都会从城西一家叫“老张炭铺”的铺子进一批特别的木炭，账上记作“淬火炭”，价格是普通木炭的十倍。
“淬火用不了这么多炭，”苏锦对太平公主说，“而且这个价钱，能买最好的银丝炭了。他们要么是虚报价格贪钱，要么……这炭有问题。”
太平公主让她去查。她扮作买炭的丫鬟，去了老张炭铺。铺子很偏，掌柜的是个干瘦老头，眼神浑浊，手很粗糙，确实是常年烧炭的样子。但苏锦注意到，铺子后院的炭，质量很一般，根本不值那个价。
她在炭铺外蹲了两天，发现每到了夜里，都有一辆蒙得严严实实的牛车从后门进出。她跟了一次，牛车出城，往邙山方向去了。
她没敢再跟。回栖梧园禀报太平公主。太平公主想了想，说：“这事你先别管了，我让人去查。”
半个月后，太平公主给了她一个长木匣。
“打开看看。”
匣子里是一杆可拆成三节的长枪和一柄软剑。
左边是一柄剑。剑鞘古朴，不是金属也不是木头，是深沉的暗紫色，上面有细密的、天然的纹路，像星图，又像某种古老的符文。剑柄是黑色的，摸上去温润像玉。苏锦小心地握住剑柄，轻轻一抽。
“铮——”
一声清脆的剑鸣，像龙吟。剑身抽出三寸，露出的部分寒光逼人，映得满屋生辉。那光不是金属的冷光，而是一种内敛的、流动的银色，像剑里封着一片月光。更奇的是，这剑身很薄很柔，她随手一抖，剑身居然像带子一样弯曲、扭转，一松手，又瞬间弹直，发出细微的嗡鸣。
束衣剑。梦里学了三年，此刻真真切切握在手里。
右边是一杆枪。三节合在一起，长一丈一尺，通体银白，枪杆不知是什么材料，不是木头也不是铁，摸上去凉凉的，却很轻。枪头像弯月，两侧开刃，寒光凛凛，靠近枪头的杆身上，天然形成一圈圈螺旋状银色纹路，像月光下的水波。苏锦握住枪杆，入手瞬间，像有电流流过手臂，枪身微微颤动，发出低沉如龙吟的嗡鸣。
银月枪。梦里那人提到过的银月枪。
她呆站着，心里发烫——这不该是人间的兵器。这是……天道的馈赠。
那个声音，第一次在她清醒时，在她脑海中响起，还是那么遥远，但多了一丝几乎听不出的……歉意？
“束衣剑，柔可绕手指，刚可断金铁。银月枪，破军摧城，夜战八方。这两样东西，和你梦中学的功夫是同一个来处，可助你防身。这三年……算是赔礼。”
赔礼？赔什么礼？
苏锦想问，可那声音已经消失了，像从未出现过。只有手里的剑和枪，冰冷而真实地告诉她，刚才不是梦。
“喜欢吗？”太平公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是……”苏锦握着这一枪一剑，指尖发凉。
“从百炼坊抄出来的。”太平公主说，“那铺子果然有问题，明面上打铁，暗地里在炼这种奇特金属。这枪杆的材料，工匠说认不出来，不是铜不是铁，却坚韧无比。枪头掺了玄铁，特别锋利。”
太平公主顿了顿，看着她：“我看你练枪习剑都有天分，这枪和剑，就给你了。给它起个名字吧。”
苏锦低头。她知道，这不是巧合。手里这枪这剑，有血脉相连的感觉——像认主了一样。百炼坊、老张炭铺、神秘的牛车、这枪这剑……一环扣一环，安排得严丝合缝。
莫非是——？
她压下心里的惊涛，恭敬行礼：“谢殿下赐枪剑。这枪通体银白，枪头像月亮，这剑软可绕指，就叫‘银月枪’、‘束衣剑’吧。”
“银月枪，束衣剑，好名字。”太平公主笑了，“收好了。”
“锦娘明白。”
从那天起，束衣剑和银月枪成了她不离身的兵器，像伙伴一样。这三年，她从手无缚鸡之力的孤女，变成了足以自保、甚至一流的武者。
现在，三年期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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