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伦敦,春风裹挟着泰晤士河的湿润气息,吹遍了大街小巷。社交季的钟声悄然敲响,仿佛一夜之间,街道上随处可见衣着华丽的小姐与夫人们——缀满蕾丝的蓬裙、锃亮的马靴、装饰着羽毛的礼帽,马车驶过石板路的哒哒声里,混着人们低声的谈笑,整座城市都浸在一种精致而热烈的氛围里。
罗辛斯庄园的清晨,比往日更添几分忙碌。女仆们端着铜盆、捧着衣料穿梭在回廊间,裁缝师傅一早便赶来做最后的调整,空气中飘着香水与浆洗过的亚麻布料的清新味道。安妮的卧房里,落地镜前围了好几个人,凯瑟琳夫人亲自督阵,看着女仆为安妮系上蓝缎裙的细带,眼中满是挑剔与满意。
当最后一枚珍珠纽扣被扣好,安妮转过身时,素来注重仪态的凯瑟琳夫人竟忍不住爆发出今日第一声不甚得体的惊呼,抬手捂住嘴,眼底闪烁着惊艳的光:“哦,我亲爱的安妮!上帝作证,我的宝贝必然是今晚舞会最耀眼的姑娘!”
如爱琴海海水般澄澈的蓝缎,顺着安妮的身形流淌而下,勾勒出少女玲珑有致的身躯。不同于当下流行的夸张蓬裙,这件裙子采用了略显复古的帝政式剪裁,高腰设计拉长了腰线,裙摆垂坠着,行走间宛如水波荡漾,没有硕大的裙撑束缚,也没有过于繁复的蕾丝堆砌,却自带着一种简约而高级的美感。仅在衣襟与袖口处点缀的细碎珍珠,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与她发间珍珠发饰的微光遥遥呼应,相得益彰。
雪白的脖颈间,一枚鸽子蛋大小的蓝宝石吊坠静静躺着,那是凯瑟琳夫人年轻时的珍藏,深邃的蓝色宛若凝结的夜空,为安妮添了几分慵懒与神秘。她原本就生得精致,晴蓝色的眼眸在蓝裙映衬下愈发透亮,一头金发松松挽成低髻,几缕碎发垂在颊边,既有着贵族少女的优雅,又带着几分未经雕琢的灵动。
凯瑟琳夫人绕着安妮走了两圈,忍不住点头赞叹——她不得不承认,安妮从小对美的眼光便格外精准,总能在繁复的潮流里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风格,不盲从,不张扬,却总能让人一眼难忘。
“但是宝贝,”凯瑟琳夫人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首饰盒里捧出一顶钻石发冠,那发冠由数十颗切割完美的钻石镶嵌而成,灯光下璀璨夺目,几乎要晃花人的眼,“你确定不要带上这顶钻石发冠?相信我,届时你戴着它出现在舞会上,一定会比所有小姐都更加突出,没有人能忽视你的光芒!”
安妮的目光在那顶几乎镶满大块钻石的发冠上扫过一眼,便果断移开,伸手挽住凯瑟琳夫人的胳膊,语气带着几分撒娇,又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亲爱的妈妈,相信我,您女儿的美无需这些来装饰。”
她抬手拂过鬓边的碎发,对着镜子转了个圈,裙摆轻轻扬起:“今晚是内瑟菲尔德庄园的舞会,是为了庆祝宾利先生的到来,不是我的加冕仪式。太过招摇的首饰,反而会掩盖裙子本身的美感,不是吗?”
凯瑟琳夫人愣了愣,仔细琢磨着安妮的话,竟觉得颇有道理。她看着镜子里的女儿,蓝裙衬得她气质愈发出众,确实无需过多的珠宝点缀,反而会显得累赘。她放下钻石发冠,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抚摸着安妮的脸颊:“好吧,我的宝贝总是对的。你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比我还要懂得如何展现美。”
说着,她又不放心地叮嘱:“但你答应我,今晚一定要好好表现,若是有合适的绅士向你邀舞,不许拒绝。宾利先生是个不错的人,他的朋友达西先生更是……”
“妈妈,”安妮无奈地打断她,“我才十七岁,不急着考虑这些。今晚我只想好好享受舞会,跳几支喜欢的舞,仅此而已。”
她可不想早早被卷进联姻的漩涡里,更何况,内瑟菲尔德庄园的舞会,主角本就该是宾利与简,达西与伊丽莎白,她只想做个安静的旁观者,而不是抢戏的配角。
凯瑟琳夫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安妮推着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好了妈妈,您也该准备了,我们可不能迟到。您今晚也要光彩照人,让所有人都知道,罗辛斯庄园的女主人永远是最优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