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一天的演练终于结束。

莫纵春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去了江落尘的住所——不是学生宿舍，而是江家在学院内的私人公寓。

作为创始家族之一，江家在学院内有几处私人产业，供家族成员使用。

她敲门，等了十秒，门开了。

江落尘站在门内，穿着简单的灰色家居服，金色头发凌乱地搭在额前。

他看起来比下午好了一些，但依然疲惫。

冰蓝色的眼睛里恢复了理性，但也多了一层她从未见过的脆弱。

“你怎么来了？”他问，侧身让她进来。

“看看你死了没有。”莫纵春说，走进公寓。

公寓内部是极简主义的装修风格，黑白灰为主色调，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客厅里只有一张沙发，一张茶几，一面墙的书架。

书架上摆满了各种语言的书籍，军事、历史、哲学、文学都有。

莫纵春在沙发上坐下，江落尘坐在她对面。

两人沉默了几秒，空气中有一种微妙的尴尬——下午那件事改变了什么，他们都感觉到了，但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谢谢。”江落尘最终开口，声音依然有些沙哑，“今天下午...谢谢你。”

“不用谢。”莫纵春说，“但江落尘，我们得谈谈周末的晚宴。”

江落尘的表情沉了沉，“我知道。”

“你现在这个状态，能参加吗？”

“必须参加。”江落尘说，“易感期会持续到周六，但周日应该能基本控制。晚宴是周六晚上，我...我会用抑制剂强行压制。”

莫纵春的眉头皱了起来，“强行压制对身体的伤害很大。”

“我知道。”江落尘说，“但没有选择。浮家的慈善晚宴，莫家和江家都必须出席，而且必须表现得...正常。”

“什么是正常？”莫纵春讽刺地问，“假装我们不是随时可能失控的怪物？假装这个世界不是建立在暴力和等级之上？假装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江落尘看着她，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是的。假装那些。”

两人又沉默了。

窗外的天色逐渐暗下来，黄昏的最后一丝光线在公寓里投下长长的影子。

“我可以帮你。”莫纵春突然说。

“怎么帮？”

“我的信息素。”莫纵春说，“虽然bug，但确实有安抚作用。周六晚上，我可以全程陪在你身边，用信息素帮你维持稳定。”

江落尘的瞳孔微微放大，“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莫纵春平静地说，“意味着在所有社交名流面前，公开我们的关系。意味着让所有人知道，江家大少爷需要莫家大小姐的信息素安抚。意味着...”

“意味着你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江落尘打断她，“浮笙会看到，其他家族会看到，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我的弱点。”

“我也是你的力量。”莫纵春纠正，“下午我阻止了你，记得吗？”

江落尘沉默了。

他看着她，看着她雾灰色的眼睛里坚定的光芒，看着她颈间若隐若现的蝴蝶choker，看着她纤细却充满力量的身体。

然后他说：“这不是你的战斗。”

“从我选择你的那一刻起，这就是我的战斗。”莫纵春说，“江落尘，我们是一类人，记得吗？要么不做，要么做绝。既然我选择了你，就会选到底。”

江落尘的心脏剧烈跳动。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这个曾经是A级omega，现在是B级alpha的女孩，这个信息素是酒精甜桃味的女孩，这个总是说“没有爱哪来的恨”却对他说“我爱你”的女孩。

他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不是对易感期，不是对晚宴，不是对浮笙或任何威胁。

而是对她。

恐惧失去她。

恐惧伤害她。

恐惧自己配不上她这份决绝的、危险的、美丽的勇气。

“兔子。”他低声说。

“嗯？”

“如果...如果我再次失控，伤害了你...”

“你不会。”莫纵春说，“因为我会先割开你的喉咙。”

她说这话时在微笑，灰雾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而迷人的光芒。

但江落尘知道，她说的是真话。

如果他真的失控到伤害她的程度，她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这个认知没有让他害怕，反而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

因为这意味着，她永远会控制局面。

因为她永远不会让自己成为纯粹的受害者。

因为她是他唯一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不是信任不会伤害他，而是信任会在必要时做出正确的选择，哪怕那个选择是杀了他。

“好。”江落尘最终说，“周六晚上，你陪我。”

“还有，”莫纵春站起身，走向门口，“这几天好好休息，按时注射抑制剂。别再逞强训练了，明白吗？”

“明白。”江落尘也站起来，送她到门口。

在门口，莫纵春转身面对他。

黄昏的最后一丝光线从窗外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她看起来比平时更柔软，但也更坚定。

“江落尘。”她说。

“嗯？”

“易感期不舒服的话，可以来找我。”她的声音很轻，“我的信息素...应该有点用。”

江落尘的心脏又被击中了。

他看着她，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她在害羞？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种不可思议的温柔。

“我会的。”他说。

莫纵春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江落尘站在门口，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走廊尽头。

他关上门，背靠在门板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还残留着她的酒精甜桃味信息素，甜腻与辛辣交织，像她这个人一样矛盾而迷人。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信息素在回应，血腥味变得温和，易感期的躁动也被安抚了一些。

一个bug是bug，一堆bug能work。

他突然想起这句话，嘴角微微上扬。

是的，他们都是一堆bug——他是易感期失控的S级alpha，她是二次分化信息素矛盾的B级alpha。

按理说，他们不应该在一起，不应该互相安抚，不应该有任何可能。

但他们就是在一起了。

他的bug遇到了她的bug，没有崩溃，反而运转起来了。

也许这就是命运。

也许这就是爱情。

也许这就是两个破碎的人，用彼此的碎片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形状。

江落尘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夜色。

远处的安全墙亮起了警示灯，红蓝交替闪烁，提醒着墙外的危险。

墙内是宁静的学院，墙外是“虫灾”肆虐的荒野。

就像他和莫纵春。

他们是墙内的文明，也是墙外的野蛮。

他们是秩序，也是混乱。

他们是爱，也是恨。

但无论如何，他们选择在一起。

选择面对易感期，面对慈善晚宴，面对浮笙的挑衅，面对所有未知的危险。

因为有些风险，值得承担。

有些人，值得冒险。

周六晚上，浮家慈善晚宴。

他会去，她会陪他。

他们一起。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