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的契约》
芯片在加密终端中读取,数据如瀑布般在屏幕上流淌。Q坐在安全层的控制台前,脸色随着阅读越来越苍白。
这不是普通的科研数据。
这是活体实验记录。
【实验体D-417,代号‘梦魇蝠’】
【来源:梦境边界捕获】
【状态:维度不稳定,现实锚点持续衰减】
【处理方案:强制基因稳定——注入P-7型基因锁合剂,副作用:神经系统崩解,痛苦指数9.8(满分10)】
【结果:实验体在72小时实验期内保持‘存在’,但在第73小时因过度痛苦引发维度自爆,摧毁实验室B3区...】
【实验体D-418,代号‘织梦者’】
【来源:古代遗迹封印】
【处理方案:脑组织剥离移植——将实验体大脑移植至改造精灵‘三合一磁怪’基座,试图制造可控梦境兵器】
【结果:移植成功,但实验体意识在移植后3小时彻底疯狂,引发精神污染波,导致12名研究人员永久性精神失常...】
【实验体D-419...】
【实验体D-420...】
【实验体D-421...】
一页页,一条条,触目惊心。
新兵力不是在进行研究,是在进行酷刑。他们把跨维度生物当成消耗品,用最残忍的方式榨取数据,哪怕实验体在极度痛苦中死亡或疯狂。
拉比蹲在Q肩头,颤抖着。它读不懂文字,但能感知到数据中蕴含的痛苦记忆——那些同类的惨叫、哀求、绝望...
“这就是他们想对拉比做的事。”奇莉安的声音在连接中传来,冰冷如刃,“不是研究,是拆解。一片一片,直到什么都不剩。”
Q关闭了屏幕。他需要冷静,但他做不到。胸腔里有什么在燃烧,那不是愤怒,是...杀意。纯粹的、想要摧毁那些施暴者的杀意。
“计划改变。”他的声音平静,但平静下是冻结的岩浆,“不是围捕,是摧毁。不是逮捕,是...清除。”
灰隼和玛姬通过加密通讯听到了这句话,两人都沉默了。
“启源,”玛姬艰难地说,“联盟的程序...”
“程序救不了那些实验体。”Q打断她,“程序也阻止不了下一个拉比落入他们手中。新兵力不是罪犯组织,是...瘟疫。而对待瘟疫,只有一种方法。”
“彻底清除。”灰隼接话,声音里有一种猎人特有的冷酷,“我同意。但这样一来,我们就不能再以联盟的名义行动。这是私刑。”
“那就私刑。”Q说,“我一个人做。”
“不。”奇莉安说,“是我们。”
水箭龟的低吼在连接中传来,大竺葵的藤蔓轻轻摇曳,班基拉斯的甲壳发出共鸣,拉帝兄妹的光芒变得锐利,闪雷的电光噼啪作响,小银的水雾带上寒意,月亮伊布的阴影更加深沉...
所有精灵,都在表达同一个意志:我们一起。
玛姬在通讯那头深吸一口气:“我会...切断通讯三小时。三小时内,我不知道你们的行动。三小时后,我会带联盟小队前往七号码头‘清理现场’。”
这是她能提供的最大帮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灰隼则更直接:“我的猎人小队会在外围警戒,防止新兵力的增援。内部...交给你们。”
计划确定。
三天后,午夜,飞云市港口西区,七号码头。
但这不是交易,是屠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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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时间,Q做了三件事。
第一,通过火箭队的渠道,获取了新兵力“蜂巢”基地的完整结构图——不是坂木主动提供,是Q用“特别干部”权限调取的。他知道这会留下记录,但他不在乎了。
第二,他联系了青苔。不是请求帮助,是...邀请见证。
“森林的守护者,”Q通过守护者之证传递意念,“我需要你见证一件事:人类能残忍到什么程度,以及...当守护者越过那条线时,会变成什么。”
青苔的回应是长久的沉默,然后是:“我会来。但我不参与杀戮——森林不沾染这种血。”
“只要见证就好。”
第三,他对自己的精灵们进行了“特训”。
不是战斗训练,是...心理准备。
“这次行动,我们可能会杀人。”Q在安全层的训练场里,对着所有精灵说,“不是击败,不是制服,是彻底消灭。那些研究人员、守卫、甚至...可能有无辜被胁迫的人。在那种环境下,我们无法分辨。”
他看着精灵们:“如果有人无法接受,现在可以退出。我理解,也不会责怪。”
没有一只精灵退缩。
水箭龟的意念传来,沉稳如深海:“我经历过养殖场的遗弃,经历过逃亡,经历过濒死...我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恶。如果必须用血来清洗,我愿意弄脏爪子。”
大竺葵的花瓣轻轻闭合,然后重新张开,金属光泽变得更加冷冽:“我曾经被盗猎者捕获,如果不是J救了我,我可能已经被卖给某个收藏家,关在笼子里度过余生。那些把精灵当实验品的人...不配被称为生命。”
班基拉斯低吼,甲壳上的虫纹发光:“在沙漠里,为了生存,我吃过其他精灵。我知道杀戮的滋味。如果杀戮能保护更多生命,我不介意再尝一次。”
拉帝兄妹在空中盘旋,精神波动传来统一的意志:“我们见过古代王庭的毁灭,见过贪婪如何吞噬文明。如果历史要重演,我们会亲手斩断循环。”
闪雷翅膀上的电光噼啪作响:“我被改造过,我知道那些手术刀和电极的滋味。如果能让其他精灵免于那种痛苦,我愿意成为处刑的雷电。”
小银从水缸中跃出,畸形的鳍翼完全展开:“我从实验室里逃出来,但很多同类没有。它们的血浸透了实验室的地板...现在,该让那些施暴者也尝尝那种味道了。”
月亮伊布从阴影中走出,金色的圆环在黑暗中发出幽光:“暗属性不只是隐匿和守护...也可以是吞噬和终结。我已经准备好。”
奇莉安最后开口,心灵之刃在空中划出冰冷的弧线:“我的能力可以感知痛苦。那些实验体的痛苦记忆...我感受到了。既然法律和程序无法给予正义,那么我们就自己来。”
Q看着它们,眼眶发热,但流不出泪。
“谢谢。”他轻声说,“那么...三天后,我们一起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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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午夜十一点五十分。
七号码头笼罩在浓重的海雾中。探照灯的光束在雾气中切割出苍白的光柱,货轮的低鸣从远处传来,像是某种巨兽的喘息。
Q站在码头边缘,穿着黑色的战术服,火箭队徽章别在胸口。月亮伊布蹲在他脚边,完全融入阴影。拉比以粉白蝙蝠形态蹲在他肩头——这是诱饵,也是见证者。
他没有带其他精灵。它们都在暗处:水箭龟在码头水下,大竺葵的藤蔓已经覆盖了附近三栋建筑,班基拉斯在地下待命,拉帝兄妹在百米高空,闪雷在云层中蓄能,小银在海面下,奇莉安...奇莉安在Q的精神中,随时准备接管战斗。
远处,一艘黑色的快艇破雾而来,没有开灯,如同幽灵。
快艇靠岸,三个黑衣人下船。为首的正是博士K,他依然穿着灰色西装,金丝眼镜在雾气中反光。
“影干部,”博士K微笑,“样本带来了吗?”
Q从怀中取出一个特制的容器——里面是空的,但有模拟的梦境能量波动,是奇莉安制造的幻象。
“在这里。但我要先看到你们的研究设施。”
博士K点头:“当然。请上船。”
Q登上快艇。月亮伊布悄无声息地跟上,如同他的影子。
快艇驶向深海。一小时后,在远离航道的一片海域,快艇停下。
“蜂巢在海下。”博士K解释,“我们需要换乘潜水舱。”
一个圆形的潜水舱从海中升起,舱门打开。Q进入,博士K和两个护卫跟随。
潜水舱下沉。深度计显示:五十米、一百米、一百五十米...
最终,在两百米深度,潜水舱进入一个水下通道,然后上浮,停靠在一个巨大的水下基地的码头。
“欢迎来到蜂巢。”博士K的声音里带着自豪,“人类工程学的奇迹,也是新兵力智慧的结晶。”
舱门打开,Q走出。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圆柱形空间,直径至少百米,高度看不到顶。环形墙壁上是一层层的实验室和观察窗,中央是一个贯穿整个空间的透明圆柱——那是主实验区,此刻里面正进行着某个实验:一只形似梦妖的精灵被固定在全息力场中,身体被激光切割,发出无声的惨叫。
“那是D-439,”博士K随口介绍,“我们正在研究它的精神体结构。很痛苦,但数据宝贵。”
Q的手在战术服下握紧,指甲陷进掌心。
他跟着博士K穿过走廊。两旁的实验室里,景象如同地狱:
一个实验室里,几只超音蝠被强行融合,身体扭曲成不可名状的肉团,还在蠕动...
另一个实验室,一只沙奈朵被剥离了情感神经,眼睛空洞,机械地重复着某个动作...
又一个实验室,一排培养槽里悬浮着各种精灵的器官,还在跳动...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血液、还有精灵恐惧信息素混合的味道。
拉比在Q肩头剧烈颤抖。奇莉安通过连接传来愤怒到极致的意念:“这些...畜生...”
博士K浑然不觉,还在介绍:“这边是我们的基因拼接区,那边是神经改造中心,楼上还有维度稳定实验室...对了,影干部,你们的样本在哪里?我想尽快开始研究。”
Q停下脚步。
他们现在在一个相对空旷的区域——连接几个实验区的枢纽大厅。这里人不多,只有几个研究人员匆匆走过。
“博士K,”Q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请说。”
“你们做这些实验的时候...有没有哪怕一瞬间,想过这些精灵也会痛,也会害怕,也想活下去?”
博士K愣了一下,然后笑了——那是真正的、觉得问题很可笑的笑。
“影干部,你这话说得...它们只是精灵啊。工具,素材,数据来源。就像人类用小白鼠做实验一样,你会问小白鼠痛不痛吗?”
他看着Q,眼神里有一种疯狂的虔诚:“我们在推动进化,影干部!精灵的潜力远未被开发,我们只是在...帮助它们实现真正的价值。痛苦?那是必要的代价。牺牲少数,造福多数,这是科学的基本原则。”
Q点点头,仿佛接受了这个解释。
然后,他说:“我明白了。那么...开始交易吧。”
他取出那个容器,递给博士K。
博士K急切地接过,打开——空的。
他愣住:“这是...”
“这是审判。”Q说。
那一瞬间,所有预先布置的力量同时爆发。
水箭龟从基地的供水管道中破管而出,高压水炮不是攻击人,而是...摧毁实验室的能源线路。水流中混合着导电的杂质,击中电路板的瞬间引发连锁短路,整个基地的灯光开始闪烁。
大竺葵的藤蔓从通风管道涌入,不是攻击,而是...释放麻痹孢子。那些研究人员吸入孢子,陆续瘫软倒地。
班基拉斯从地下破土而出——基地的地板被它用挖洞技能提前挖松。它没有攻击人,而是用地震技能破坏建筑结构,墙壁开始龟裂。
拉帝兄妹从基地顶部的隐蔽入口潜入,精神强念如潮水般涌出,不是攻击,而是...强制催眠。所有非战斗人员瞬间陷入深度睡眠。
闪雷出现在主能源室——它通过电缆系统潜入,现在全身电光爆发,超载了基地的备用电源。所有电子设备同时瘫痪,包括那些控制实验精灵的装置。
小银从排水系统进入,身体完全液化,渗入每个实验室的水循环系统。它的净化能量开始中和实验室里的麻醉剂、镇定剂、还有...那些注入实验精灵体内的毒剂。
月亮伊布从Q的影子里跃出,暗能量如墨汁般扩散,覆盖了整个区域。在这片黑暗中,只有Q和博士K还站在光里——那是奇莉安用心灵之刃制造的精神聚焦。
而奇莉安自己,已经接管了基地的主控系统——不是通过电子手段,是通过直接的精神渗透。所有实验室的门同时锁死,防御系统被强制关闭,警报系统静音...
五秒钟。
从Q说“开始交易”到基地完全瘫痪,只用了五秒钟。
博士K还拿着那个空容器,呆呆地站着。他的两个护卫想拔枪,但手刚摸到枪柄,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奇莉安的精神压制如同实质的枷锁。
“你...”博士K终于反应过来,“你不是火箭队的人...你是谁?”
Q摘下火箭队徽章,随手丢在地上。
“我是医生。”他说,“专门治疗伤病精灵的医生。但有些病...药物治疗不了,只能手术切除。”
他走向博士K,脚步在死寂的大厅里回响。
“你刚才说,精灵就像小白鼠,痛苦是必要的代价。”Q停在博士K面前,眼神冰冷如手术刀,“那么我现在告诉你:在我眼里,你连小白鼠都不如。至少小白鼠不会为自己的残忍找借口。”
博士K想后退,但动不了。他想喊,但发不出声。奇莉安的心灵之刃已经刺入他的精神,剥夺了他对身体的控制。
“你做过多少次实验?”Q问,“让多少精灵在痛苦中死去?看着它们惨叫时,你在想什么?数据?论文?还是...纯粹的愉悦?”
博士K的眼中终于出现恐惧。真正的、面对死亡的恐惧。
“我...我只是执行命令...”他艰难地说,“上面...上面要求结果...”
“上面是谁?”Q问,“谁在资助你们?谁在要求这些实验?”
“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联络都是加密的...我只知道代号...‘收藏家’...”
收藏家。又是这个词。劳伦斯背后的那个组织。
Q点点头,似乎满意了。
然后,他做了个手势。
月亮伊布从黑暗中走出,停在博士K面前。它仰头,金色的圆环开始发光——不是温和的光,是冰冷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幽光。
“你...”博士K的声音在颤抖,“你要干什么...”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Q平静地说,“你让精灵承受的痛苦...现在,自己尝尝吧。”
月亮伊布发动了能力。
不是攻击,不是伤害,而是...连接。
它将博士K的精神,与基地里那些还在受苦的实验精灵连接在了一起。
不是单方面的感知,是双向的共鸣。
博士K的瞳孔骤然放大。
他“看到”了:自己被固定在实验台上,激光切割皮肤,电流刺激神经,基因药剂注入血管...
他“听到”了:自己的惨叫,哀求,还有研究人员冷漠的负责处理人员,闪雷和小银负责摧毁设备和数据,月亮伊布和奇莉安负责“审判”...
Q自己,则走到了基地的最深处——基因库。
那里存放着新兵力最核心的资产:数万份精灵基因样本,包括一些已经灭绝的古代品种,还有...那些跨维度生物的残骸。
他站在基因库中央,看着周围无数的培养罐和冷藏柜。
“青苔,”他通过守护者之证呼唤,“你看到了吗?”
远在森林的青苔,通过守护者之证共享的感知,看到了这一切。它的意念传来,沉重如大地:“看到了...人类能创造的恶,和能执行的善,都在这里了。”
“我要毁掉这里。”Q说,“但有些样本...可能是某个族群最后的血脉。我应该带走,还是...”
“带走能拯救的,摧毁可能带来灾难的。”青苔说,“森林的智慧是平衡。过度的仁慈是残忍,过度的毁灭也是残忍。”
Q点头。他让奇莉安扫描所有样本,分类:已经确认灭绝的品种,带走;还有族群的,销毁;来源不明的,评估风险...
最终,他带走了三十七个样本,都是已经确认在现实世界灭绝的古代精灵。其他的...全部销毁。
销毁的方式很彻底:班基拉斯用地震技能破坏结构,闪雷超载所有电力设备引发火灾,小银用水雾确保火势不会失控到伤害精灵...
当Q带着解救的精灵和那些样本离开基地时,身后已经是火海。
快艇上,四十七只获救的精灵挤在一起,大部分还在昏迷或惊恐中,但至少...他们还活着。
月亮伊布用暗能量制造了一个安眠领域,让它们能暂时忘却痛苦。小银的水雾带着治愈能量,稳定它们的伤势。奇莉安在逐一扫描,标记需要优先治疗的个体...
Q站在船头,看着海面上燃烧的基地。火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拉比从蝙蝠形态恢复成守夜者形态,落在他肩头。
“你...杀了他们吗?”拉比用心灵感应问。
“没有。”Q说,“但我给了他们比死亡更残酷的惩罚:让他们永远活在那些精灵的痛苦中。”
“这是...正义吗?”
Q沉默了很久。
“我不知道。”他最终说,“我只知道,如果我不这样做,会有更多精灵经历那种地狱。如果这就是罪...那我愿意承担。”
快艇驶向海岸线。远处,联盟的船只正在赶来——玛姬兑现了承诺,三小时后前来“清理现场”。
黎明将至,海平线上泛起鱼肚白。
黑夜即将过去,但Q知道,有些黑暗已经留在了他心里。
从今天起,他不再只是救死扶伤的启医生。
他还是审判者,是处刑人,是那些施暴者最深的噩梦。
而这条路,一旦踏上,就无法回头。
但他不后悔。
因为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有些血,总得有人来染。
晨光照在他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
那影子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
但在那黑暗的最深处,依然有一点微光在闪烁——那是他最初、也是最后的誓言:
“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无辜的生命再受伤害。”
哪怕,为此他要堕入黑暗。
哪怕,为此他要成为自己曾经最憎恶的那种人。
守护,从来不是温柔的词。
有时候,它意味着要拿起刀,沾上血,然后...微笑着面对深渊。
快艇靠岸。
新的一天开始了。
但有些事,永远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