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后的晨雾，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在玄府的青石板上缓缓飘散。
狐三爷立在院门口，月白色的长袍上沾了些许尘土，却丝毫不减他的俊朗。他看着东厢房门口相拥的身影，玄色的衣袂将那个小小的丫头裹得严严实实，云渊低垂的眉眼间，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那一刻，狐三爷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蛰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
他想起百年前，桃花树下，那个穿着红衣的少女，也是这样扑进他的怀里，笑靥如花地喊他“阿珩”。
凤儿……
原来，时隔百年，她终究还是有了新的依靠。
狐三爷的琥珀色眼眸里，闪过一丝黯然，随即又被深深的无奈取代。他缓缓转过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腰间的玉佩，玉佩上刻着的凤纹，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的光泽。
“云渊，”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今日之事，我会暂时压下。但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你好自为之。”
云渊抬起头，墨色的眼眸看向他，微微颔首：“多谢。”
狐三爷没有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被云渊护在怀里的小丫头，然后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白色的流光，消失在山道尽头。
风卷起他残留的气息，带着一丝淡淡的怅然，拂过玄府的梧桐树梢。
白梧趴在云渊的怀里，哭了许久，直到眼泪打湿了他的玄色长袍，才渐渐止住了哭声。她抬起头，红肿的眼睛看向云渊，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渊爷，你的伤……”
云渊低头看着她，指尖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泪痕，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安抚的力量：“无妨。”
他知道，自己此刻强行出关，伤势已经恶化到了极致。体内的龙丹，像是被无数根针扎着，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可他不能倒下，至少，在护好梧儿之前，不能。
云渊缓缓松开手，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白婆婆身上。她靠在廊柱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正低着头，剧烈地咳嗽着。
“婆婆！”白梧惊呼一声，挣脱开云渊的怀抱，朝着白婆婆飞奔过去。
云渊的脚步顿了顿，看着白梧焦急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担忧。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白婆婆的气息，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消散。刚才那场厮杀，她强行催动灵力，早已油尽灯枯。
白梧扑到白婆婆身边，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触手一片冰凉。她看着白婆婆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眼泪又一次汹涌而出：“婆婆！婆婆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白婆婆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着白梧，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抚摸白梧的脸颊，可手刚抬到半空，就无力地垂了下去。
“梧儿……”她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清，“别哭……婆婆没事……”
话音未落，又是一口鲜血猛地从她口中喷出，溅落在青石板上，染红了一片。
白婆婆的身体一软，彻底失去了力气，倒在了白梧的怀里。
“婆婆！婆婆！”白梧抱着她，撕心裂肺地喊着，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你醒醒！你别睡！我还要跟你学法术！我还要给你做桂花糕！”
云渊快步走上前，蹲下身，指尖轻轻搭在白婆婆的脉搏上。当他感受到那微弱得几乎要消失的脉搏时，墨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凝重。
他体内的龙力，是至阳至刚之物，与白婆婆的灵力属性相冲，根本无法为她疗伤。而狐三爷留下的丹药，也只能暂缓伤势，治标不治本。
白婆婆的生机，正在一点点流逝。
“渊爷！你救救婆婆！你救救她！”白梧跪在地上，抱着云渊的腿，哭得泣不成声，“我求求你！只要能救婆婆，我什么都愿意做！”
云渊看着她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缓缓伸出手，扶起白梧，声音低沉而沙哑：“我会尽力。”
他抱起白婆婆，快步走进东厢房，将她轻轻放在床上。然后，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珠子，珠子里流淌着淡淡的龙气，正是他耗费百年修为，凝练出的龙元珠。
这枚龙元珠，是他疗伤的至宝，若是用了，他的修为至少要倒退五十年。
可云渊没有丝毫犹豫。
他知道，白婆婆是梧儿在这世上最亲的人。若是白婆婆不在了，梧儿该有多难过。
云渊将龙元珠放在白婆婆的眉心，指尖凝聚起淡淡的龙息，缓缓注入珠子里。
龙元珠瞬间爆发出一阵柔和的金光，金光顺着白婆婆的眉心，缓缓流入她的体内。
白婆婆苍白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血色，剧烈起伏的胸口，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云渊松了口气，可他自己的脸色，却更加苍白了。他体内的龙力，几乎消耗殆尽，经脉里传来一阵阵剧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渊爷！”白梧察觉到他的异样，连忙扶住他，“你怎么样？”
“无事。”云渊摆了摆手，声音微弱，“龙元珠能护住她的生机，但她的伤势太重，需要静养。”
他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白婆婆的伤，不是龙元珠能彻底治好的。想要救她，必须找到传说中的还魂草。
可还魂草生长在万妖谷的深处，那里凶险万分，是连他都不敢轻易踏足的地方。
云渊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白婆婆，又看了看身边哭得眼睛红肿的小丫头，墨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决绝。
为了梧儿，就算是万妖谷，他也必须去闯一闯。
“梧儿，”云渊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我要回棺中修炼，恢复灵力。这段时间，你好好守着婆婆，不要离开玄府半步。”
白梧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里满是心疼。她点了点头，哽咽着说道：“渊爷，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婆婆的。你也要好好的。”
云渊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眼底满是温柔。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缓缓转过身，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着正屋走去。
玄府的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白梧站在东厢房门口，看着他一步步走进正屋，看着那口墨玉棺的棺盖，缓缓合上。
她的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
她知道，渊爷是为了她，才耗费了百年修为。她也知道，玄府的平静，再也回不来了。
白梧缓缓转过身，走到床边，轻轻握住白婆婆冰凉的手。她看着白婆婆毫无血色的脸庞，心里暗暗发誓：“婆婆，你一定要醒过来。我一定会好好学法术，一定会变得强大，一定会保护好你和渊爷。”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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